王老师男友小周带着创客团队进村时，李老三正把萤火虫粪扫进瓦罐。
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举着烧杯在药圃边转悠，吓得赵婶把喂鸡的玉米撒了一地：
这是要干啥？俺们的萤火虫可不能抓！
是收集粪便！
小周举着个网眼比纱窗还细的筛子，"萤火虫粪里有荧光素，
能做环保涂料。他蹲在博士帽稻草人旁，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灯泡，
涂在砖雕上，晚上能发光！
发光？
跟鬼火似的？
老张头的烟袋锅在砖窑门框上磕出火星子。
太姥姥日记里写过民国二十八年闹兵灾，乱葬岗的磷火飘到药圃，
吓得全村人不敢出门。他摸着砖窑墙上"安全生产"的红漆标语，
那是石头用最后一笔工资刷的。
李老三早抱着砖雕坯子凑过去了。
小周往坯子上抹了点黄绿色的糊糊，在太阳底下不显山不露水，
可到了砖窑的暗房里，竟幽幽地亮起来，像撒了把碎星星。
俺们烧！
李老三的瘸腿在地上跺出个坑，刻刀在坯子上划出火星子，
给石头奖学金烧个夜光博士帽！
收集萤火虫粪成了全村的大事。赵婶把纳鞋底的细筛子贡献出来，
王奶奶用老花镜当放大镜找粪粒，
狗蛋和丫蛋举着石头画本里的《萤火虫作息表》——
画的是萤火虫月亮底下排便的卡通图，旁边用红笔写着"半夜三更屎最亮。
得掺药圃的草木灰！
老张头突然蹲在砖窑边扒拉灰烬。
太姥姥烧窑时总往坯子里掺药渣灰，说"草木有灵性，能让砖活过来。
小周的团队半信半疑地试了，涂料果然稠得像芝麻酱，
抹在砖雕上不流不淌，连博士帽的缨子都能刻出绒毛感。
第一窑砖雕烧炸了锅。温度计显示窑温飙到九百八十度，
比小周说的高了整整两百度。李老三撬窑门时烫掉层皮，
砖雕全裂成了碎块，只有块博士帽残片还发着绿光，像只断了翅膀的萤火虫。
俺赔！
他抱着残片蹲在地上哭，眼泪砸在砖渣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用井水降温！
老王头突然喊。
他年轻时烧砖遇到过"窑惊"，就是往窑顶泼井水降火气。
赵婶带着妇女们挑水，木桶撞得井台"咚咚"响；
狗蛋和丫蛋把石头画本里的《砖窑降火图》贴在窑门上，
画的是七条龙往窑顶喷水，龙嘴里还叼着金线莲。
第二窑烧得惊心动魄。小周的团队守着电子温度计，李老三却盯着砖窑烟囱的烟：
青烟带黄，温度正好；白烟首冒，就得添柴。
当烟色变成太姥姥日记里写的"青云首上三指宽"时，
老张头突然喊停火，吓得小周差点把平板电脑摔了。
开窑那天全村人都来了。药圃边的空地上摆着长桌，王老师用红布铺桌面，
赵婶端来刚蒸的糖包，李老三的瘸腿在地上蹭来蹭去，比娶媳妇时还紧张。
当小周把第一块砖雕抱出来时，太阳正好落山——博士帽上的绿光"唰"地亮起来，
连"石头奖学金"五个字的笔画里都闪着星子。
"是七层塔的形状！"丫蛋突然指着砖雕底座，绿光在地上投出七片叶子的影子，
跟药圃里的七叶一枝花一模一样。小周的团队当场拍板："这叫'药圃精灵'系列，
我们包销！"订单像雪片似的飞来，有景区要做夜光路标，
有学校订做毕业礼物，连省博物馆都来电话："能复刻个民国药圃模型不？"
李老三的砖窑连夜开工。他把太姥姥传下来的窑神牌位供在新砌的神龛上，
牌位前摆着块夜光砖雕。老张头蹲在旁边抽烟，
看着绿光透过砖雕的纹路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
突然觉得石头画本里的《未来砖窑》活了——
画里的烟囱正往天上喷着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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