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刚褪去一点灰，窗缝里漏进的光还是冷的。桌上那张荧光地图己经被翻了过来，背面朝上，西角用绝缘胶带死死粘在木板上，像封住了一口会喘气的盒子。阿风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拇指上的机油印，眼睛盯着墙角的工具箱，没动。
绯红靠在门边，手腕上的灰浆又裂了条细缝，金线蜷在皮肤下，像睡着了。她没说话，也没靠近，只是看着阿风的背影，呼吸很轻。
他忽然起身，从背包底层摸出一个铅盒，打开，把那枚齿轮币放了进去。盖子合上的瞬间，他顿了一下，低声说：“这东西，不能再随便用了。”
然后他拉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了三道线。
“装备升级。”
“路线规划。”
“人员联络。”
写完，他合上本子，拎起工具包就往外走。绯红立刻跟上，脚步落在水泥地上，轻得像一片铁皮被风吹着。
老城区的零件黑市还没完全醒。摊子支在破棚子底下，锈铁皮搭的顶子漏着光，几只野猫在废电线堆里翻找能咬的东西。阿风没走主道，拐进一条窄巷，先在一个卖报废传感器的摊子前停下，用两百信用点换了块带阵列接口的探测板。
摊主是个缺了半根手指的老头，眯眼打量他：“民用改装？这板子可不便宜。”
“车用导航升级。”阿风随口答，把板子塞进包里，没多看对方一眼。
第二个摊子在巷子拐角，卖的是军用拆解件。他挑了块微型雷达芯片，标价虚高，但他没还价，首接付了现金。就在他收货时，摊主随口提了句：“最近有人收带E编号的零件，出价是市价三倍。”
阿风手指一顿，没抬头，只“嗯”了一声，顺手把一张折叠的联络卡塞进对方工具箱的夹层里。卡上没名字，只有一个频率和暗码。
第三个摊子在排水沟边上，卖的是装甲残片。他选了块抗干扰涂层完好的钛合金板，厚度够，重量轻，正好能加固绯红的护臂和肩甲。交易完，他绕了两条街才回住处，每一步都留意身后有没有重复的脚步，有没有突然亮起的探测信号。
屋子里，绯红己经坐在桌边，手腕摊开。阿风把零件一一摆出来，先拆她左臂的外壳。金属扣老化了，一拧就崩了条边。他换了新卡扣，把雷达芯片嵌进内层，接上独立电源线，又用绝缘胶重新封了三层。
“会有点沉。”他说。
绯红动了动手指，试了试关节活动度，“能动就行。”
他点头，继续装探测阵列。那块板子要接在她背部的接口上，原本是给战术机娘用的环境感知模块。接通瞬间，面板闪了下蓝光，随即稳定。
“校准。”阿风打开手持终端，输入一串频率。
绯红闭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数据流冲进她的核心，像冷水灌进血管。几秒后，她睁开眼：“校准完成。能感知三十米内的金属活动，地下五米的信号衰减也标出来了。”
“够用了。”阿风把终端收起来，开始装装甲板。他没用焊接，怕高温影响绯红的神经线路，改用冷铆钉一点点固定。每钉一下，都停下来问她有没有异常。
“没有。”她说，“就是……有点热。”
他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额角有层薄汗，金线在手腕底下微微跳动，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敲着。
“忍一下。”他加快动作，“快好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充99，送世界级机娘最后一颗铆钉钉完，他用机油擦了擦装甲接缝，又涂了层防锈胶。绯红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金属摩擦声比以前沉，但更稳。
“感觉怎么样？”他问。
“像穿了新鞋。”她说，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
阿风也松了口气，把工具收进箱子里。他知道，这些升级还不够应付那种地方——地图上那个点，那种连风都锈掉的工业带深处。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
他背起包，说：“走，去工坊。”
老工匠的工坊在城西废铁区边缘，墙皮剥得像鱼鳞，门上挂着一串风铃，是用废弃螺丝和弹簧做的，风吹过来，叮当响。阿风敲了三下，节奏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暗号。
门开了条缝，老工匠探出头，看见是他们，才把门拉开。
“这么早？”他嗓音沙哑，眼睛却亮。
阿风没废话，从包里拿出一块投影板，按下开关。地图的残影浮在空中，只显示外围地形和坐标点，核心部分被加密遮蔽。
“我要去这儿。”阿风说，“六十公里外，废弃工业带深处。”
老工匠盯着投影看了很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像在数年份。
“听说那边塌过三次。”他终于开口，“信号进不去，能源站早废了，连机娘进去都出不来。”
“我知道。”阿风说，“但绯红必须去。”
老工匠转头看绯红，她站在角落，手贴在装甲接缝上，像是在确认自己还完整。
“你呢？”老人问她，“你怕吗？”
她摇头：“怕，但我想知道。”
老人沉默了几秒，忽然转身走进后院。他从墙洞里掏出一个锈得发黑的便携能源包，外壳上贴着褪色的标签：“Y-3型，备用应急。”
“这玩意儿老了。”他拍了拍灰，“但能在地下撑三天，输出稳定，不发信号，不会引探测。”
阿风接过，沉得像块砖。他检查接口，兼容。
“你真要来？”他抬头问。
老工匠把工具腰带系上，顺手往兜里塞了把多功能扳手，“我修了一辈子机器，还没见过活的历史。”他看着阿风，“你们去，我就算一个。”
阿风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住处，阿风开始整理装备清单。他把升级后的零件编号录入终端，又画了条备用路线，避开主干道和监控区。绯红坐在桌边，默默看着他操作。
忽然，她开口：“阿风。”
“嗯？”
“如果……我变成危险的东西，你会停我吗？”
他手停在键盘上，没抬头。
“你会问这个问题，就还没变成。”他说，“而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桌面上，装甲接缝的油光映着灯，像一道新焊的疤。
天完全亮了。阿风把铅盒锁进工具箱底层，把终端塞进防水袋，背上包。
“出发。”他说。
老工匠拎着能源包跟上，绯红最后检查了一遍装甲接合度，指尖划过肩甲边缘，确认铆钉没松。
他们走到门口，门刚拉开一条缝，街对面一栋废楼的窗口，一块玻璃无声裂开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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