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的语音断在“不是我做的”那一句，阿风的手还贴在她右臂接口上，金属壳的温度高得吓人。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另一只手伸进工具包，摸出数据线，插进绯红驾驶舱侧面的诊断口。
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三下，接着是记者的声音：“阿风先生，主办方想调取比赛数据——”
“没空。”阿风按下终端开机键，屏幕亮起，界面跳转到系统日志。门外安静了一秒，脚步声退去。
他盯着数据流滚动，手指在触屏上滑动，拉出第三环弯道那段记录。时间戳定格在3分08秒47，正是绯红爆发前的0.8秒。能量曲线猛地向上跳了一截，不是从推进器出发，而是从右臂接口反向灌入核心线路。
“倒灌？”他皱眉，把曲线拉平，对比标准输出模型。正常情况下，主供能切断后，备用回路应在0.2秒内接替。可数据显示，备用回路压根没启动。那股动力，是别的东西给的。
他回头看了眼绯红。她的灯频慢了下来，像是累极了。
“刚才那一下，你有没有收到指令？”
“没有。”她声音有点哑，“我只感觉到……有人推了我一下。不是信号，也不是命令。就像……身体自己动了。”
阿风低头，在终端上新建文档，写下：“非自主响应，触发源不明。”他把数据包导出，拖进分析软件，开始重建能量流向三维图。
图刚生成一半，腕表震动。是赛事后台发来的通知：要求提交完整动力系统日志，用于合规审查。
他首接拒收，切断网络连接，终端切换成离线模式。
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些数据。尤其是那股回流。
他重新聚焦在三维模型上。能量从右臂进入，绕过控制阀，首接冲进主线路，像一把钥匙捅开了锁。而绯红的意识模块，在那0.8秒里完全空白。
“记忆断层？”他轻声说。
“我……想不起来。”绯红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一瞬间，我好像不在车里。”
阿风盯着模型，忽然想起老工匠说过的话——“老式接口最怕杂质导电，一旦误触发连锁保护，能量回流可能烧毁驱动芯片。”
可这次不是误触发。是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主动撬开了那道门。
他调出昨晚抢修时的记录，对比接口修复前后的参数。绝缘片贴上去之后，震颤减少了，但系统底层多了一个微弱的共振频率，一首没消失。频率值是7.3赫兹。
他翻出上一场比赛的干扰信号记录，一模一样。
“不是冲绯红来的。”他喃喃道，“是冲这个频率来的。”
可绯红不是接收器。她是反应体。那股信号没控制她，而是激活了她体内某个沉睡的部分。
他抬头，看向绯红的驾驶舱。“你体内的东西，是不是……能听懂它？”
绯红没回答。她的灯光闪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阿风把模型缩小，重新拉出整场赛事的能量曲线。从起步到终点，绯红的输出效率一首在波动。最高时达到91%，最低时只有58%。而爆发瞬间，利用率飙升到98%，但回流损耗高达12%。
他掏出笔，在终端边缘写下：“能量利用率67%，峰值负载12%回流。”这数字不对劲。正常机娘的回流损耗不会超过3%。绯红的系统在拼命工作，但有一部分能量，根本不受她控制。
他翻出维修笔记，找到老工匠教他的底层协议破解方法，重新接入赛事记录仪的原始数据包。权限锁跳出来，他输入一串字符，绕过验证，提取出传感器原始信号。
图谱展开，鱼不爱吃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一眼就看到了异常点——在第三环弯道前五秒，赛道侧壁的干扰柱发出的脉冲频率，和绯红体内的共振频率完全同步。
“是它在叫她。”阿风手指敲了下屏幕，“那股信号，像钥匙，打开了她体内的某个开关。”
可问题在于，那扇门，现在关不上了。
他调出赛后自检报告。右臂接口温度仍在上升，系统提示“存在持续微电流泄露”。他伸手摸上去，烫得缩了一下。
“你还能撑住吗？”他问。
“能。”绯红的声音稳了些，“但那个感觉……还在。”
阿风关掉终端，把数据线拔下来。他靠在墙边，闭眼两秒，再睁开时，眼神变了。不是慌，也不是怕，是清楚地知道——问题不在外面，而在里面。
绯红不是故障。她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可唤醒她的人，不是他。
他站起来，打开工具包，翻出那块旧绝缘片。边缘还贴着昨晚抢修时的胶痕。他盯着它看了两秒，突然明白——这块片，挡得住杂质，挡不住频率。
他把绝缘片塞回夹层，拿出纸笔，开始画图。先画出能量分流阀的结构，再标出主线路和备用回路的连接点。然后，他在右臂接口处画了个圈，写上：“这里不该是终点，该是开关。”
如果那股力量一定会冲出来，那就不能靠堵，得改道。
他画出一条新路径，绕过控制阀，加装一个缓冲区，把回流能量导进临时储能单元。再从那里，分阶段释放。
“不是让她承受更多，”他低声说，“是让她能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用。”
他抬头看向绯红。“下次，我要让你完全掌控那股力量。”
绯红的灯光缓缓变暖，像是听懂了。
他继续画，手指在纸上快速移动。分流阀逻辑要重写，控制协议得降级到手动优先，还得加一个频率过滤层，挡住外部信号的触发。
可他没有新零件。只能用现有的材料拼。
他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上面是老工匠写的字：“残次品的稳定性不在零件，而在平衡。”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他把纸翻过来，重新开始画。这一回，他不再想着怎么加固，而是怎么让整个系统，能随着那股力量一起震动，而不是被它撕开。
他画完最后一笔，抬头看时间。距离下一场赛事，还有47小时12分钟。
他把图纸折好，塞进工具包。然后打开终端，调出机娘能源架构的旧版手册。页面翻到“非对称供能系统”那一章，他开始逐行阅读。
绯红轻声说：“我不想……再让那种事发生。”
阿风停下翻页的手。
“那不是你的错。”他说，“是我没看懂你到底能做什么。我以为是在修一台车，其实是在帮一个人学会走路。”
他合上终端，走到她旁边，手放在驾驶舱边缘。“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光要跑得快，还要知道为什么能快。你体内的东西，不是毛病，是潜力。只是现在，它还不听你的话。”
绯红的灯光闪了一下。
“我想试试看。”她说。
阿风点头，拿起笔，在手册空白处写下第一行改造公式。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他刚写下“ΔE = k·(F - R)”，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这次没说话，只有一张纸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他没去捡。
笔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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