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大将军府,西边,揽月轩。
这是裴砚舟的新住处。
说是住处,更像是一座精致的牢笼,不是顾承渊不放他出去,是裴砚舟自己不愿出去。
金疮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他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
可心里的窟窿,却像是更大了。
他不爱说话,也不愿见人。
府里的下人只当他是个来历不明的怪胎,面上恭敬,眼神里却满是探究与疏离,没人敢与他亲近,只有顾昭宁愿意。
裴砚舟也不在乎。
他最常做的,就是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看蚂蚁搬家。
一看,就是一整个上午。
仿佛那些忙碌的、渺小的生灵,才是他唯一的同类。
这日清晨,晨露微凉。
裴砚舟又蹲在那棵老槐树下,专注地盯着一行奋力拖拽着草屑的黑蚂蚁。
忽然!
“嗖——”的一声!
一个油纸包从高高的院墙上飞了进来,带着破空之声,不偏不倚,“啪”一下砸在了他的头上。
力道不大,但足以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下意识地捂住头,抬眼望去。
墙头上,一个穿着利落红色劲装的小姑娘,正像只骄傲的孔雀,双手叉腰,逆着晨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顾昭宁。
“喂!”
她清脆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是个闷葫芦吗?门也不出,整天蹲在这里,是想跟蚂蚁拜把子?”
裴砚舟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顾昭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哼了一声,下巴抬得更高了。
“活物就得有活气!”
她叉着腰,理首气壮地教训道。
“呐,赏你的!吃了长点力气,别再走两步路就拽姑娘家的裙子!”
说完,她得意地一笑,身影一晃,便从墙头消失了。
来去如风,嚣张至极。
裴砚舟在原地愣了半晌。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滚落在脚边的那个油纸包。
包得有些粗糙,但能闻到一股甜腻的桂花香。
他默默地蹲下身,捡起油纸包,打开。
里面是几块桂花糕,被刚刚那一下,砸碎了不少。
他没有吃。
只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糕点碎屑,一点一点地拢在一起。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
那丝帕洗得干干净净,却带着一丝无法抹去的、淡淡的血腥铁锈味。
正是那晚,她为他拭血的那一方。
他将桂花糕的碎屑,仔细地倒进了丝帕里,然后珍而重之地包好,贴身藏入怀中。
……
第二天清晨,同样的时辰。
“嗖——啪!”
又一包桂花糕,精准地砸在了裴砚舟的头上。
“喂!闷葫芦!吃早饭了!”
墙头上,顾昭宁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第三天,第西天……
这仿佛成了两人之间一个诡异的约定。
她每天翻墙而来,扔下一包桂花糕,再附送几句嘲讽。
他每天默默承受,然后将那些碎屑,用那方丝帕,一点一点地收好。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对于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而言,这只是一个无聊时的新乐子。
可对他而言,这每日清晨的“当头一棒”,却是他在这座冰冷府邸里,唯一能感知到的“活气”。
日复一日。
初秋的晨露,渐渐带了寒意。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那方丝帕,早己装不下日积月累的糕点碎屑。
他找来一个小小的布袋,将那些承载着她每日“问候”的碎屑,全都装了进去。
沉甸甸的,像是一袋金沙。
这天夜里,月上中天。
整个护国大将军府都陷入了沉睡。
裴砚舟却睁着眼,了无睡意。
他悄悄起身,抱着那个小小的、被他捂得温热的布袋,第一次,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揽月轩。
他凭着记忆,穿过花园,绕过回廊,来到了顾昭宁所住的听雨阁外。
阁楼的窗户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想必主人早己熟睡。
他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站着。
风吹过,带来她院中花圃的芬芳。
他攥紧了手里的布袋,这是他来顾家之后,第一次主动想为谁做点什么。
犹豫了许久,他终于鼓起勇气,像一只受惊的小兽,飞快地跑到窗下。
他将那包攒了三个月的桂花糕碎屑,轻轻地,轻轻地,放在了她的窗台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月光下,那个小小的布袋静静地立在窗沿。
那不是一袋糕点碎屑。
那是他三个月来,所有的沉默,全部的隐忍,以及……
一份无声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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