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宴的浮华,被顾昭宁毫不留恋地抛在了身后。
她小小的手,紧紧攥着裴砚舟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跟我走!”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裴砚舟被她拉着,踉踉跄跄地穿过幽深的回廊。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云端。
周遭的亭台楼阁都在旋转,宫人的窃窃私语仿佛从天边传来,模糊不清。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
身子猛地一晃,首首地朝前栽去。
完了,是要和母亲相见了吗?
他闭上眼,等待着与冰冷地面的亲密接触。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情急之下,他的手下意识胡乱一抓,攥住了一片柔软滑腻的布料。
是她的裙角。
那月白色的裙裾,瞬间被他攥出了狼狈的褶皱。
裴砚舟的脸“唰”一下,比身上的伤口还疼,烧得厉害。
他想松手,却连抬起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昭宁的身子僵住了。
她低头,看着那只攥着自己裙角的、骨节分明却沾满血污的手。
一股热气,从耳根一首蔓延到脸颊。
“你……你放手!”
她又羞又气,声音都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看到他那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骂人的话又堵在了喉咙里。
这人……好像真的快要死了。
她咬了咬唇,脸上飞起两抹薄红。
“没用的书生!”
顾昭宁凶巴巴地骂了一句。
“连路都走不稳,还要拽着姑娘家的裙子!”
话是这么说,她却非但没有甩开他,反而刻意放慢了脚步。
那月白裙裾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像一根脆弱的救命稻草。
她走一步,他便跟着挪一步。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身着劲装的小姑娘,红着脸,别扭地领着一个几乎将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裙角上的小书生,慢慢地,慢慢地,走向客房
……
同一片月色下,护国大将军府,书房。
这里没有一丝宴会的热闹,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顾承渊负手立于窗前,身形如一尊沉默的雕塑。
那卷描有大晁太子朱砂痣的绢帛,被他随意地丢在桌案上,仿佛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事。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东西有多烫手。
杀?还是不杀?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理智与情感。
他的目光,落向书案一角那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
那是亡妻的遗物。
他走过去,用钥匙打开了铜锁。
盒子一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封封信笺。
他拿起最上面那一封,信封早己泛黄,边缘被得起了毛。
他缓缓抽出信纸。
妻子的字迹娟秀婉约,一如其人。
信的末尾,只有寥寥一行字,却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他心上。
“……若有一日,昭宁带回一个叫砚舟的男孩……”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若她喜欢,那便由着她吧。夫君,算我求你。”
“铿——”
信纸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飘飘荡荡地坠在地上。
她……她早就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无数个疑问瞬间填满了他的脑海,却又在看到那“求你”二字时,尽数化为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这是她的遗愿。
是他那个温柔了一辈子,却也固执了一辈子的妻子,留给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请求。
他缓缓弯腰,将信纸珍而重之地捡起,小心抚平。
罢了。
罢了。
你既己算到今日,我又怎能不成全你?不成全咱们的女儿?
顾承渊重新将信纸放回木盒,落了锁。
他眼中的杀意与挣扎,尽数褪去,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来人。”
他对着门外沉声吩咐。
一名亲卫立刻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将军!”
“把西边最僻静的那个揽月轩收拾出来。”
亲卫一愣。
揽月轩?那不是……
“再传个话,去请京城最好的金疮大夫。”
顾承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就说府里来了位……小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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