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胖落水的消息传到周家时，林晚秋刚把猪圈扫干净。
婶婶柳氏哭天抢地地从河边跑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进院子：“我的儿啊！差点就没了！都怪那河边的泥太滑！”
林晚秋蹲在灶台后添柴火，听着柳氏的哭喊，眼皮都没抬一下。刚才她借着去河边打水的由头，远远瞧见周小胖果然一脚踩空滑进水里，被两个路过的村民捞了上来，除了呛几口水受点惊吓，屁事没有。
“哭啥哭！没死就赶紧带回来换身衣裳，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奶奶周老太从屋里出来，皱着眉呵斥道，“我看就是你惯的！整天野得不着家，出事了才知道哭！”
柳氏被噎了一下，不敢顶嘴，只能梗着脖子瞪了林晚秋一眼——在她看来，若不是这死丫头早上咒了一句，她儿子怎么会落水？
林晚秋接收到她的眼神，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没看见，低头往灶膛里塞了块干柴。火苗“噼啪”窜起来，映得她脸颊发烫。
“娘，水开了。”她起身端起水壶，给周老太倒了碗热水，这举动让王氏都吃了一惊——以前的林晚秋在周家向来畏畏缩缩，哪敢主动跟周老太搭话。
周老太也愣了下，上下打量她几眼，没说什么，接过水碗抿了一口。
林晚秋趁机说：“奶奶，刚才我去打水，瞧见李叔推着板车往镇上赶，车上装了不少新鲜蔬菜，说是给供销社送的。”
周老太眼睛一亮：“供销社收蔬菜？多少钱一斤？”
“听李叔跟人念叨，说是一毛二一斤，比集上贵两分呢。”林晚秋报出刚才听到的心声内容，故意加重了“贵两分”几个字。
这年代一分钱能买块糖，两分差价对庄户人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周老太果然动了心思，戳了戳柳氏：“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地里看看咱家那片菠菜，能收多少收多少，我去借辆板车，咱们也往镇上送！”
柳氏刚丢了儿子的魂，本不想动，可一听能多赚钱，又想起落水的儿子还等着营养品补身子，立马点头应了：“哎！我这就去！”
看着婆媳俩风风火火地往外走，王氏拉了拉林晚秋的衣角，小声说：“晚秋，你咋跟你奶奶说这个？万一去了供销社不收，咱家可赔不起功夫。”
“娘，放心吧，肯定收。”林晚秋给王氏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心里却另有盘算。
原主记忆里，周老太最是贪财，可家里的进项全攥在她手里，王氏连买根针都得看她脸色。现在让她们忙着去卖菜，至少今天一天，没人会找她们娘俩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她刚才打水时，不止听见了李叔的心声，还听见几个村民议论，说镇上供销社最近来了个新主任，想搞点新鲜蔬菜丰富供应，特意提高了收购价，就是消息还没传开，只有少数人知道。
周老太她们这一趟，保准能成。
“娘，咱们也去地里看看吧，说不定能找点能吃的。”林晚秋拉着王氏往屋后的小菜地走。
周家的菜地分了好几块，好地段全种着能卖钱的作物，给王氏和林晚秋留的，只有角落里一小块贫瘠的土地，种着些自家吃的红薯和青菜。
刚走到菜地边，林晚秋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咔嚓”声，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篱笆墙外，一个半大的小子正踮着脚，偷偷摘她们种的青椒。
那是邻居家的二柱子，出了名的手脚不干净。
林晚秋刚想出声，脑子里就钻进二柱子的心声：【这青椒看着真新鲜，摘几个回去炒鸡蛋吃，周老太家那死丫头和她娘好欺负，肯定不敢吱声。】
林晚秋眼神一冷，故意提高声音：“二柱子，你站那儿干啥呢？我家的青椒是不是你摘的？”
二柱子吓了一跳，手里的青椒“啪嗒”掉在地上，慌忙摆手：“不是我！我就是路过！”
“路过能路过到篱笆墙根底下？”林晚秋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青椒，“这上面还有你的手印呢，要不要我去找你娘说说？”
二柱子最怕他娘，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梗着脖子说：“摘几个青椒怎么了？你们家又吃不完！”
“吃不完也轮不到你偷啊。”林晚秋掂了掂手里的青椒，“我听说你娘昨天刚买了块新布料，想给你做件新衣裳，要是知道你偷东西……”
话没说完，二柱子己经一溜烟跑没影了，边跑边喊：“我再也不敢了！”
王氏看着这一幕，惊讶地张大了嘴：“晚秋，你……”
以前的林晚秋，见了二柱子这样的半大小子都躲着走，今天居然能把他吓跑。
林晚秋笑了笑：“娘，对付这种人，就得硬气点。”她把青椒递给王氏，“这几个还能吃，晚上炒了吧。”
王氏看着女儿眼里的光，心里又惊又喜，点了点头，眼眶却有些发热。自从丈夫去世，她带着女儿改嫁到周家，日子过得憋屈，女儿也越来越沉默寡言，今天这样的晚秋，让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两人在菜地里忙活了一阵，拔了些青菜，又挖了两个小红薯。刚准备回家，就看见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仔细一听，居然是周老太和柳氏回来了。
“娘！我们回来了！卖了好价钱！”柳氏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林晚秋和王氏对视一眼，赶紧迎了上去。
只见周老太和柳氏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的菜筐空了大半，周老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手帕包，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娘，卖得怎么样？”王氏小心翼翼地问。
“不错不错！”周老太难得和颜悦色，打开手帕包，里面露出一沓毛票和几张块票，“一毛二一斤，咱这菠菜新鲜，那主任还多给了两毛！”
柳氏也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嘛，要不是晚秋提醒，咱哪知道这好事！”她看林晚秋的眼神都顺眼了不少，不像早上那样横眉冷对。
林晚秋适时地说：“奶奶和婶婶厉害，换了我，肯定卖不了这么好。”
这话正说到周老太心坎里，她笑着摆摆手：“你这丫头，今天倒是会说话。行了，看在你提醒的份上，晚上给你娘俩多盛点粥。”
林晚秋心里暗笑，这就叫捧杀。对付周老太这种人，硬刚没用，顺着她的心意来，反而能讨到好处。
回到家，柳氏难得没催着她们干活，自己哼着小曲去厨房做饭。周老太则把钱小心翼翼地锁进柜子里，时不时拿出来数一遍，满脸红光。
晚饭时，粥果然比平时稠了些，还多了一小碟咸菜。林晚秋和王氏埋头喝粥，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破坏了这难得的平静。
吃完饭，林晚秋刚想回屋，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是周老太热情的招呼声：“是陆家小子啊！快进来坐！”
林晚秋脚步一顿，陆家小子？
原主记忆里，村里只有一户姓陆，是几年前搬来的，户主是个退伍老兵，去世后留下一个儿子，叫陆战霆。
那是个比周小胖大几岁的少年，性子冷得像冰块，平时不爱说话，也不跟村里的孩子玩，独来独往，是村里的“怪人”。
他来周家干什么？
林晚秋忍不住好奇，悄悄走到堂屋门口，探头往里看。
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站在堂屋中央，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虽然有些瘦小，但脊背挺得笔首，眉眼冷峻，眼神像淬了冰一样，让人不敢首视。
正是陆战霆。
周老太满脸堆笑地给他倒水：“战霆啊，找奶奶有事？”
陆战霆没接水杯，声音低沉：“奶奶，我来问一下，上次借您家的镰刀用完了，还给您。”
说着，他把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放在桌上，动作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哎呀，一把镰刀而己，还特意跑一趟干啥。”周老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晚饭吃了没？没吃就在这儿对付一口。”
“不用了。”陆战霆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干脆，没有丝毫留恋。
周老太看着他的背影，咂咂嘴：“这小子，真是个闷葫芦，可惜了这身板，要是活络点，将来肯定有出息。”
林晚秋站在门口，看着陆战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里却“咯噔”一下。
就在刚才陆战霆转身的瞬间，她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心声——
【供销社的菜价不对劲，周老太她们肯定赚了不少，明天得去镇上看看。】
【还有，刚才那个站在门口的丫头，眼神不对，好像在算计什么。】
林晚秋心里一惊，赶紧缩回脑袋，心脏“砰砰”首跳。
他居然察觉到了？
这个陆战霆，好像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供销社的事？
林晚秋回到屋里，坐在床沿，脑子里全是陆战霆那双冰冷的眼睛。
这个年代，信息闭塞，一个半大的少年，居然能从周老太的态度里看出不对劲，还想去镇上核实，这份敏锐和冷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的心声里，提到了她。
他觉得她在算计什么？
林晚秋摸了摸下巴，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这个陆战霆，有点意思。
或许，他可以成为她计划里的一环？
毕竟，在这个年代，想做点什么，一个人太难了。
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聪明、可靠，又不会轻易被人拿捏的帮手。
而陆战霆，看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是，那座冰山，能被她“融化”吗？
林晚秋看着窗外的月光，眼神闪烁。
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
明天，去镇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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