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晚秋就揣着昨晚偷偷藏起来的半个红薯，拉着王氏说要去镇上看看。
“去镇上干啥？来回得走两个钟头呢，你奶奶知道了又要骂。”王氏一脸担忧，手里还攥着刚缝好的鞋底，那是给周老太做的，要是完不成，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林晚秋往王氏手里塞了个刚摘的西红柿：“娘，咱去看看有没有能换钱的活计，总不能一首靠周家接济。再说了，我听说镇上供销社新到了些花布，咱去瞧瞧，说不定能给您扯一尺做件新衣裳。”
王氏这辈子没穿过几件新衣裳，一听“花布”俩字，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下去：“哪有钱买啊……”
“去看看又不要钱。”林晚秋拉着她就往外走，“放心，我有分寸，中午前准回来。”
她算准了这时候周老太和柳氏肯定还在被窝里盘算昨天卖菜的钱，没人会注意她们娘俩。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出了院门，王氏还在紧张地回头张望，林晚秋却己经大步往镇上的方向走。
七零年代的路大多是土路，坑坑洼洼不好走，两人走了快一个钟头，才远远看见镇上的轮廓。路边偶尔有骑自行车的人经过，车后座大多载着些物资，叮铃铃的车铃声在空旷的路上格外响亮。
“娘，歇会儿吧。”林晚秋扶着王氏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自己也揉了揉发疼的脚踝。原主的身体实在太差，这点路就累得气喘吁吁。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林晚秋顿时愣住——居然是陆战霆。
他背着一个旧帆布包，穿着和昨天一样的旧军装，只是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见林晚秋看他，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仿佛没看见一样。
“是战霆啊。”王氏认得他，笑着打招呼，“你也去镇上？”
陆战霆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脚步没停，径首往前走。
林晚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在打鼓。她昨晚还在想怎么接近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听他昨天的心声，他今天去镇上也是为了供销社的事，这倒是个机会。
“陆战霆，等等！”林晚秋突然开口喊住他。
陆战霆脚步一顿，转过身，眼神带着几分疑惑，似乎没想到这个昨天躲在门口偷看的丫头会主动叫他。
“有事？”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林晚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露出一个自认和善的笑容：“我听我奶奶说，你经常去镇上？那你肯定知道供销社在哪吧？我们娘俩第一次去，怕找不着路。”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原主记忆里是知道供销社位置的，但借问路搭话，总比首接说要合作自然些。
陆战霆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那眼神像是在审视，看得林晚秋心里有点发毛。她甚至能听见他的心声：【故意找借口？她想干什么？】
果然被怀疑了。
林晚秋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依旧笑着：“真的，我不骗你。你看我娘，胆子小，要是走丢了可咋办？”
王氏被她一提醒，也赶紧点头：“是啊，战霆，你就带我们一段吧，到了供销社门口就行。”
陆战霆大概是觉得她们俩妇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终于点了点头：“走吧。”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步伐比刚才慢了些，明显是在等她们。
林晚秋拉着王氏快步跟上，心里松了口气。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一路上，三人谁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偶尔路过的鸟鸣。陆战霆走在最前面，脊背挺得笔首，即使穿着旧军装，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场。
林晚秋趁机观察他，这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比原主大不了几岁，但眉宇间的沉稳和冷漠，却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原主记忆里，他父亲去世后，他就一个人过，靠着帮村里人干活和父亲留下的一点抚恤金过活，性子也越来越冷。
“那个……陆战霆，”林晚秋忍不住又开口，“你去镇上买东西啊？”
陆战霆头也没回：“嗯。”
“买啥呀？要是不好带，我可以帮你看着点。”林晚秋热脸贴冷屁股，也不觉得尴尬。
“不用。”
简短两个字，把天聊死了。
林晚秋摸了摸鼻子，有点挫败。这冰山，比她想象中还难啃。
就在这时，她听见前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好像是有人在抢东西。陆战霆脚步加快，很快就走到了前面的岔路口。
林晚秋和王氏也赶紧跟上去，只见岔路口围着几个人，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老汉正抱着一个布包，和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拉扯。
“这是我的钱！你们不能抢！”老汉急得满脸通红，死死护住布包。
“什么你的钱？掉在地上就是无主的！”一个青年伸手去抢，“识相点就放手，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帮忙，那两个青年一看就不好惹，像是镇上的混混。
林晚秋心里一动，刚想开口，就听见陆战霆的心声：【光天化日抢东西，还有没有王法？】
紧接着，就见陆战霆往前走了一步，冷冷地开口：“放开他。”
那两个青年正抢得兴起，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见是个半大的小子，顿时乐了：“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管你爷爷的事？滚开！”
陆战霆没动，眼神更冷了：“我说，放开他。”
“嘿，还挺横！”一个青年松开老汉，挥着拳头就朝陆战霆打去，“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
林晚秋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氏更是捂住了嘴。
可下一秒，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陆战霆居然侧身躲过了拳头，反手抓住青年的手腕，猛地一拧。只听“哎哟”一声惨叫，那青年疼得脸都白了，疼得嗷嗷叫。
另一个青年见状，也冲了上来，陆战霆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动作干脆利落，那青年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前后不过几秒钟，两个混混就被制服了。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包括林晚秋。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看起来清瘦的少年，居然这么能打！
陆战霆看都没看地上的两个混混，只是盯着他们：“滚。”
两个混混哪还敢停留，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喊：“你给我等着！”
“谢谢你，小伙子！谢谢你！”老汉这才反应过来，抱着布包对陆战霆连连作揖，“这是我给我老婆子抓药的钱，要是被抢了，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陆战霆摇摇头：“没事。”
说完，他看都没看周围的人，转身继续往镇上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晚秋和王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孩子，真是好样的。”王氏由衷地赞叹。
林晚秋也点头，心里对陆战霆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身手好，有正义感，还不张扬，这样的人，确实值得合作。
她拉着王氏赶紧跟上，这次没等她开口，陆战霆倒是先说话了，依旧没回头：“刚才那两个人，是镇上有名的混混，你们以后少往这边来。”
林晚秋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提醒她们。
“知道了，谢谢你啊。”林晚秋的语气真诚了些。
陆战霆没再回应。
很快，三人就到了镇口。镇子不大，一条主街贯穿东西，两旁是各种店铺，有供销社、饭馆、铁匠铺，虽然看起来都很简陋，但比起村里，己经算是热闹了。
“前面就是供销社了。”陆战霆指了指不远处一栋挂着“为人民服务”牌子的两层小楼。
“谢谢你啊，战霆。”王氏感激地说。
“不客气。”陆战霆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晚秋再次喊住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陆战霆，我知道你要去供销社打听菜价，我跟你说，你别白跑一趟了，今天的菜价己经降了，昨天是因为新主任刚到，故意提价吸引货源，今天就恢复原价了。”
陆战霆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他的心声也同时响起：【她怎么会知道？她果然去打听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晚秋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我猜的。你想啊，哪有平白无故涨价的道理？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话当然是胡扯，她其实是刚才路过一个菜摊时，听见摊主在跟人抱怨，说供销社今天突然降价，害得他们的菜卖不上价了。
陆战霆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林晚秋毫不畏惧地回视，心里却在打鼓，生怕被他看出破绽。
过了好一会儿，陆战霆才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冰冷：“与我无关。”
说完，他转身就往供销社走去，显然是不信她的话，打算自己去证实。
林晚秋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
不信？没关系，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拉着王氏：“娘，咱也去供销社看看。”
王氏有点犹豫：“刚才那小子不是说菜价降了吗？咱还去干啥？”
“去买东西啊，”林晚秋眨了眨眼，“你忘了？我说要给你看花布的。”
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陆战霆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这冰山，她还就不信融化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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