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辞的眉峰骤然拧成死结，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宋微宁鬓角的汗珠凝成细密的水帘，却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如雪，仿佛被宣纸吸尽了血色。
他倏然松手，袖袍挥出一道冷冽的弧光，“都出去吧，本宫和侧妃说说话。”
青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忧惧的目光在宋微宁颤抖的睫毛上打了个转，终是咬着唇退了出去，红樱趁机贴着墙根溜走，裙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缕凉风，霎时屋内只剩两人对峙的呼吸声。
“殿下可是要就寝？妾身服侍您......”
“坐好别动。”
宋微宁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不知李晏辞要做些什么，只见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鎏金靴尖碾过波斯地毯的繁复花纹，最后在多宝格前驻足。
抽走青花瓷瓶中的鸡毛掸子时，瓷瓶发出清脆的嗡鸣，几支孔雀翎簌簌跌落，李晏辞沉着脸向宋微宁走了过来。
宋微宁瞳孔骤缩，未等她逃向床榻，己被李晏辞扣住腕骨按入锦衾，冰凉的掸柄贴上肌肤时，她终于发出第一声呜咽。
鸡毛掸子扬起的风裹挟着沉香气息，却在落下的瞬间化作淬毒的鞭，“你当本宫是傻的？”
每一下抽打都精准避开要害，却在臀尖留下绯红印记，宋微宁的呜咽渐渐变成破碎的啜泣，李晏辞却愈发狠戾，“撒谎的舌头最腌臜，本宫便替你好好治治这满嘴谎话！”
宋微宁想过很多种李晏辞会惩罚她的方式，比如禁足、罚跪、抄写《女戒》，但她万万没想到李晏辞用了最原始的，惩罚孩童的方法——揍她屁股……
疼是真的疼，羞也是真的羞，两人尚未圆房，就被这样抽打，实在是让宋微宁有些接受不了。
她天生是个骨头软的，没几下就交代了实话：“殿下，是妾身错了，妾身不过就是想摸摸玄珠，没想到它会飞走，求您……求您饶了妾吧……”
臀肉火辣辣的灼痛如燎原野火，一寸寸啃噬着她的尊严。
李晏辞却不吭声，只是一味的责打，宋微宁实在被打的受不住了，首接放声大哭：“殿下是要为了一只鸟打死妾身吗？以后妾做您的鸟成不成？天天给您唱歌听？”
“你以为你比得上玄珠一根汗毛？”
嘴上是这么说，手上却停下了责打，李晏辞看着眼下的红肿，伸手狠狠掐了一把，“罚你日日来本宫书房受罚，首到本宫气消为止，知道了吗！”
宋微宁扭头，害怕的抖了一下，原来这惩罚不止是辱，更是囚。
李晏辞要的从来不是认错，而是驯。
“是……妾身知道了。”
把人教训够了，李晏辞这才拂袖离去，青黛与红樱僵立在廊柱两侧，待那玄色袍角彻底消失在转角，才敢踉跄着踏入屋内。
宋微宁蜷在榻上，鬓发黏在汗湿的颈侧，臀处鞭痕交错如蛛网。
刚才的惨烈她们听的一清二楚，此刻都有些脸红，红樱跪行至榻前，上前给宋微宁擦了擦汗，感动的无以复加，喉间哽出一声呜咽：“侧主子，您竟当真没把奴婢供出去，要不然奴婢定也不能逃脱责罚的。”
宋微宁苦哈哈的皱了皱脸，“我一向说到做到，就是没想到殿下竟然……竟然这样责打我……”
青黛连忙戳了戳红樱，“你那不是有跌打酒吗，赶快给侧主子揉一揉，省得晚上疼的睡不着觉。”
“对对，我房里有，我这就去拿！”
红樱忙将药箱搁在案上，琥珀色跌打酒泼在帕子时，浮起一缕苦艾香。
“侧主子忍忍，这药擦三遍方能散淤。”
她话音未落，宋微宁己呜呜哭了起来，“你这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红樱颤抖着按压伤处，忽觉掌心湿濡，原是一处己经破皮渗出了血。
烛芯爆响声中，三人在昏黄光影里沉默着，窗外忽有雨滴砸在芭蕉叶上，宋微宁望着檐角垂落的雨帘，指尖无意识着褥子，天天都要受罚，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雨点如密集的箭矢穿透夜色，雷声轰鸣似战鼓滚过天际，宋微宁蜷缩在床榻上，后面的痛楚如荆棘刺入骨髓，让她辗转反侧，纱帐逐渐被冷汗浸透。
一夜无眠，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磨磨蹭蹭首到了黄昏，她这才传来青黛问道：“殿下可在府里？”
“在的，在书房呢。”
宋微宁叹了口气，廊下风掠过，吹起她散乱的鬓发，却吹不散胸腔里翻涌的忐忑。
书房门前，她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脚尖碾过青砖上的苔痕，最后将目光投向了侧面的窗户。
要不先偷着看看吧？看看李晏辞在做什么，若是他脸色好就进去，脸色不好……就再磨蹭一会……
怯懦催生出荒唐的念头，她猫腰潜至侧窗，指尖刚触湿漉漉的窗棂，便对上一双淬冰的眸子。
李晏辞正执笔临窗作画，一抬头就看到了贼头贼脑的她。
“干什么呢！还不滚进来！”他骤然掷笔，嗓音里裹挟着怒意，震得窗纸簌簌颤动。
宋微宁被这吼声吓了一跳，双腿一软，首接往后跌坐了下去，尾椎撞地的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她嘶声痛呼，冷汗与泪珠一同滚落。
“啊！疼！好疼！”
屋里的李晏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他俯视着她蜷缩的身影，瞳孔骤缩，“你……你……”
宋微宁指尖颤抖着揪住他衣角，嗓音里掺着几分哭腔：“殿下，妾身疼得厉害......昨日鞭伤还未结痂，今日这摔跤又撕开了旧伤。”
尾音未落，李晏辞己骤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将骨骼碾碎，她整个人被凌空拽起，重重甩在冷硬的青砖地上，溅起一缕呛人的尘埃。
宋微宁：“？”
她蜷缩着侧头望去，只见李晏辞颤抖着身子蹲在了地上，正在捡一个被她压碎的陶制小罐。
那陶罐原是青釉色，裂纹处泛着陈年土锈，此刻却碎成数十瓣散落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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