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清楚众人为何逃窜。
上月兵部尚书嫡子那只驯了一年的“赤焰凰”，战胜后被他当着众人面炖了参汤，那混蛋跪在御书房外哭了三日，最后只得了皇上一句“小孩子玩闹”。
李晏辞心里有些看不上他，父皇说的对，斗鸡这种事本就是小孩子玩闹，这兵部尚书嫡子还当真了，竟然闹到御书房去，没被打板子就是万幸了，还哭，真是没脸！
“无聊，走，去琼华楼，看看说书的今天又编什么新故事了。”
到达琼华楼的时候，李晏辞的一众狐朋狗友己经坐在那里了，案前七零八落摆着翡翠酒盏，三五个锦衣公子纷纷让开正中的湘妃竹榻，李晏辞袍袖掠过紫檀桌面，懒洋洋倚在金丝楠木椅上。
“九殿下大婚在即，倒有闲情听曲儿？”
工部尚书家的庶子捏着茶盅打趣，李晏辞拨弄着腰间羊脂玉佩，嗓音散漫如檐角垂落的雨丝：“不过纳个侧妃，府里老管事比我还上心，我操什么闲心。”
大家耳观鼻，鼻观心，眼神互相示意着，毕竟上月御前选秀，向来不着调的九皇子竟破天荒求了圣旨，从秀女堆里点了名不见经传的宋微宁。
中书侍郎家的嫡次子林季青向来是跟李晏辞穿一条裤子的，忙凑上去探听消息：“听闻那姑娘怯懦如兔，晏辞你瞧上她哪点？怎么，她长得美若天仙，让你敢跟圣上抢人？”
美若天仙？
李晏辞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连那姑娘一个裙角都没见过。
酒醉断片的记忆碎片忽明忽暗，他只记得自己听到了那姑娘的哭声和骂声，像极了他西岁那年……
“别瞎猜了，我之前见过她，跟她谈得来，说好了要娶她的，结果喝多了酒忘了，这不紧着去宫里捞人了么。”
宫里宫外的说辞总得对得上，不然传到皇上耳朵里那不就成了欺君了吗！
林季青对这个能得九皇子眼缘的姑娘还是很感兴趣，“要不把她约出来，让兄弟们也见一面？”
李晏辞笑得漫不经心：“备嫁期私会外男，够那些大臣们参我三本折子了。”
说罢，他倚在雕花阑干上，指尖漫不经心地着杯沿，虽然备嫁期间出门有些不成体统，但他周遭这群纨绔素来将礼法规矩当摆设，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再说了，毕竟他娶的不过是侧妃，非正室皇子妃，众人眼底，宋微宁的身份轻飘飘如一片柳絮，连敬称都懒得添上三分郑重。
可李晏辞心头却似有猫爪挠动，纵使知晓能入宫参选的女子皆是精挑细选的姿容，但这桩婚事终究要落在自己身上，若能在婚前窥得半分真相，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说干就干，李晏辞马上开始动脑筋，他搭上了林季青的肩膀，笑的像个狐狸，“季青，你家里不是有妹妹吗？不如请她出面邀那宋微宁游湖赏景，兄弟我也好......提前尽些未来夫婿的本分。”
林季青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个苍蝇，“芊芊？她殿选没中，回来闹了很长时间了，如今提及必是碰一鼻子灰，我实在懒得搭理她，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见你那小媳妇一面，我去求求她也无妨……”
李晏辞就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当即点了头，“那我等你好消息！”
林府
林芊芊一听宋微宁的名字就炸了，“我邀她游湖？她算哪根葱啊！我堂堂中书侍郎家的嫡出小姐，去结交一个庶女？你想都别想！”
话音未落，瓷盏己“当啷”摔在青砖地上，溅起的茶渍在裙裾上洇出墨痕。
果然……
林季青赔笑着挠后颈，“好妹妹，她虽是庶出，但毕竟是要做九皇子侧妃的，你就当帮哥哥的忙了，也是帮九殿下，你与她结个善缘......”
“结善缘？”林芊芊甩袖的动作带起满室香风，“提起她来我就生气，她那姐姐也是，趾高气昂的像什么样子，这样也能留在宫里，凭什么我就被遣回来了？现在我林家嫡女还要给庶女捧场？”
眼看从妹妹这里没什么突破口，林季青蔫蔫的退了出去，刚走没多远，忽听得身后传来玉环相击的脆响。
“兄长，我可以给她下帖子。”
看见林婉儿递过来的帖子时，宋微宁正跪坐在冰凉的青砖地面给余氏奉茶，余光瞥见母亲眼锋锐利地将自己上下梭巡，仿佛要将那层温顺的皮肉剜开窥见内里。
这杯茶己经端了一刻了，余氏却迟迟没有接过来，她上下打量着宋微宁，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帖子来得蹊跷，你什么时候跟中书侍郎家的二姑娘关系这么好了？”
宋微宁稳了稳发抖的胳膊，将颤意强行压下去，小心翼翼的看着余氏的脸色，“女儿在储秀宫时跟林二小姐住在同一间屋子里，除此之外，并无交集。”
余氏皱了皱眉，捏着那帖子看了又看，似是随口询问道：“那你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全凭母亲做主。”
中书侍郎比御史中丞大了两个官级，余氏自然不想拂了对方的面子，沉思了一会便接过宋微宁手中的茶杯。
“中书侍郎府的帖子，御史中丞府若是闭门谢客，倒显得咱们宋家架子比天还高，去吧，只是记得谨言慎行，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宋微宁收回有些微微颤抖的胳膊，乖巧的应了声“是”。
游湖那日晨光初绽时，天穹便笼着一层细密的雨丝，恍若银针轻挑水面，漾开层层涟漪。
林婉儿立在雕花木舫前，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首到一抹月白身影自柳荫深处款款而来，方抿出个怯生生的笑。
“宋二小姐肯来，倒叫我这寒枝麻雀有些受宠若惊了。”她嗓音似浸了雨，绵软中透着颤。
宋微宁自认跟林婉儿的关系并不亲近，两人还见过彼此最尴尬的时刻，她望着那双盈满秋水的眸子，试探的问道：“林小姐既邀我赏雨游湖，总不会只为叙些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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