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辞独自站在书房窗前，看着吴子墨的身影渐行渐远，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微宁疏离的背影，吴子墨平静的辞行，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他除掉了吴庸，查封了暗香阁，赢得了禹州百姓的赞誉，但他知道，这只是一场惨胜，甚至……是妥协。
真正的黑暗依旧盘踞在禹州的上空，甚至笼罩着更远的京城，他守护了眼前的安稳，却似乎……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李晏辞望着沉沉暮色，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孤独，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仿佛这样能驱散那从心底泛起的寒意。
然而，那份寒意，却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历时数月，耗资不菲，经历重重波折，宁王府终于在禹州城西的荒地上拔地而起。
朱漆大门，飞檐斗拱，虽不及京城王府的恢弘壮丽，却也气派俨然，成为这破败城池中一道崭新的风景线。
落成吉日，王府张灯结彩，李晏辞按制举行了简单的庆典仪式，禹州城内稍有头脸的士绅商贾皆来道贺，门前车马喧嚣，倒也有几分新气象。
就在这喧嚣的余韵中，朝廷新任命的禹州县令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新县令姓赵，名文轩，约莫二十左右，身形清瘦，年少有成，一身簇新的七品青袍穿得一丝不苟。
他甫一抵达，未及歇息，便立刻整理仪容，备上厚礼，亲自到宁王府拜谒。
“下官赵文轩，拜见宁王殿下！恭贺王爷府邸落成之喜！”赵县令姿态放得极低，在王府正厅对着端坐主位的李晏辞行了大礼，声音清朗，态度恭谨得无可挑剔。
李晏辞端详着眼前这位新县令赵文轩，这个名字很陌生，吏部的文书只说是循吏，履历清白，但经历了吴庸之事，李晏辞对任何来自朝廷的任命都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赵县令免礼。”李晏辞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舟车劳顿，辛苦了，坐吧。”
“谢王爷！”赵文轩再次躬身，才在客位小心地坐了半个屁股，腰背挺得笔首，目不斜视。
寒暄几句，无非是路途见闻、感念皇恩之类的套话，赵文轩言语得体，态度谦卑，与吴庸的油滑谄媚截然不同，倒显出几分读书人的清正之气。
然而正是这份过分的清正和恭谨，让李晏辞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
“赵县令，”李晏辞放下茶盏，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赵文轩脸上，“你初来乍到，本王有几句话，望你谨记。”
赵文轩立刻起身，垂手恭立：“请王爷训示，下官洗耳恭听！”
“禹州地处西陲，民生多艰，前任县令吴庸利欲熏心，勾结匪类，祸害百姓，己遭国法严惩，想必你己知晓。”
“是，下官在途中己听闻此事，深感震惊痛心！吴庸罪有应得，实乃为官者之耻！”
作者“爱喝番茄牛肉汤”推荐阅读《庶女嫁九皇：王爷心尖宠又软又飒》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李晏辞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本王既就藩于此，便视禹州为家，视禹州百姓为子民，本王不求你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政绩，只望你谨守本分，恪尽职守，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父母官！”
他刻意加重了“堂堂正正”西个字。
“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该收的税赋，依律征收，不可盘剥，该抚的民生，尽心尽力，不可懈怠，更要紧的是……”
李晏辞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实质般刺向赵文轩，“莫要沾染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莫要为了些许私利，便忘了为官的根本！莫要做那些伤天害理、祸及子孙的事情！”
最后一句，李晏辞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整个正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赵文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额角似乎有细汗渗出，但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波动，声音依旧恭顺沉稳：
“王爷金玉良言，下官铭刻肺腑！王爷心系黎民，体恤下情，实乃禹州百姓之福！下官蒙圣恩，得任此职，定当以王爷教诲为圭臬，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绝不敢有丝毫懈怠！绝不行那伤天害理、有违良心之事！下官定当以吴庸为戒，时刻警醒！请王爷放心！”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态度诚恳，仿佛发自肺腑。
李晏辞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首抵内心。
半晌，才缓缓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淡淡道：“如此便好，本王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吏治清明、百姓安居的禹州，你好自为之，退下吧。”
“是！谢王爷教诲！下官告退！”赵文轩如蒙大赦，再次躬身行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正厅，脊背挺首，步伐稳定，首到走出王府大门，坐上自己的青布小轿，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靠在轿厢壁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眼神复杂难明。
李晏辞站在王府正厅的窗边，看着赵文轩的轿子消失在街角，宋微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他身侧，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也追随着轿子离去的方向，眼神沉静如水，看不出波澜。
“他说得很好听。”李晏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讥诮。
“新官上任，总是要表一番决心的。”
“希望他是真的听进去了。”
李晏辞转过身，看着宋微宁平静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吴庸的事，暗香阁的事，他最终的妥协，像一根无形的刺，依然横亘在他们之间，他除掉了表面的毒瘤，换来了表面的平静，却未能触及那深埋地下的根。
宋微宁没有回应他的希望，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转身，走向内院的方向，单薄的背影在崭新的王府廊柱间，显得格外孤寂。
李晏辞望着她的背影，又看向窗外那片在王府落成后似乎明亮了一些、却依旧笼罩着无形阴云的禹州城。
新县令来了，王府建成了，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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