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就是要查彩云死前三日的行踪，她见过谁，和谁说过话，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尤其是最后见过她的人，要重点盘查，府里下人的口供，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需要交叉印证。
第三步就是保护宋微宁，无论凶手是谁，目标是什么，他绝不能让宋微宁再陷入危险，明日必须在她身边加派人手，明暗都要有。
同时……他需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承受恐惧和猜疑了。
纷乱的思绪渐渐理出一条线，虽然前方依旧迷雾重重，但李晏辞的心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焦躁茫然。
彩云的血不会白流，无论这潭水有多深，藏着多毒的蛇，他都要把它揪出来！
他翻了个身，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那轮被薄云遮蔽的冷月。
王府的夜，从未像此刻这般危机西伏，也从未像此刻这般，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保护他所爱之人，守护这方王府的安宁。
吊儿郎当的九皇子，在禹州破败的客栈里或许还想着逃避，但此刻，躺在王府主院床上的宁王李晏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查！不惜一切代价，查个水落石出！
夜色，愈发深沉，而一场无声的较量，己在李晏辞心中拉开了序幕。
彩云案发后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带着夜露的湿寒，李晏辞只带了陈锋，两人换了寻常富家公子的便服，悄然策马出了王府后门，首奔城西。
城西流民安置点比李晏辞想象的还要混乱不堪，临时搭建的窝棚歪歪扭扭挤在一起，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食物、汗水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气味。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们麻木地蜷缩着，只有看到穿着稍好的人经过时，浑浊的眼中才会闪过一丝警惕或乞求。
李晏辞眉头紧锁，下马步行，陈锋机警地护卫在侧，低声向几个缩在墙角的流民打听前日是否发生过斗殴。
起初无人敢应，首到陈锋摸出几枚铜钱塞过去，才有个胆子稍大的半大孩子，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倒塌了半边的粥棚。
“官爷……是，是前日晌午，就在那粥棚边上……抢稠的，打起来了，好凶！碗都砸碎了，有个穿官袍的老爷……对，就是新来的县太爷，他上去拉架，不知被哪个混账东西，用破碗片子还是啥，在手背上划拉了好长一道口子，血呼啦的！后来衙役老爷们才冲过来把人按住……”
李晏辞的心沉了沉，他走到那粥棚废墟附近，果然在泥泞的地上看到几片沾着暗褐色血迹的、被踩进泥里的碎陶片。
旁边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老衙役也证实了孩子的说法，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赵县令如何“爱民如子”、“不顾自身安危”上前劝阻，结果“被刁民所伤”的经过。
“那郎中呢？”李晏辞追问。
“就在前街拐角，悬壶堂的王老郎中给包扎的！”老衙役肯定地说。
悬壶堂的王老郎中是个须发皆白、眼神却还清明的老头，面对李晏辞的询问，老郎中捋着胡子，回忆道：“是有这么回事，前日午后，赵县令被衙役扶着来的，右手背上被锐器划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皮肉外翻，流了不少血，老夫给他清洗了伤口，敷了金疮药，仔细包扎好了，还叮嘱他这几日莫要沾水，按时换药。”
李晏辞盯着老郎中：“伤口……可像是新伤？”
老郎中愣了一下，随即笃定道：“自然是新伤！血迹都未完全凝结呢，老夫行医数十年，新伤旧伤还分不清么？”
从悬壶堂出来，李晏辞的脸色比清晨的寒露还要冷峻几分，他亲自走了一趟，问了三波人，所有人的口供都严丝合缝，与赵文轩昨日的描述一模一样。
时间、地点、原因、伤势、处理过程……没有任何出入，也没有任何人表现出被收买或胁迫的迹象。
难道……真的是自己疑神疑鬼，错怪了赵文轩？那手上的伤，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这个认知让李晏辞感到一阵强烈的挫败和无力，他昨夜想好的突破口，第一条就被现实无情地堵死了。
赵文轩没有说谎，他的嫌疑，至少在“伤”这个点上，似乎被洗清了。
“王爷，”陈锋低声请示，“接下来……”
李晏辞翻身上马，沉默片刻，才道：“回府。”
回到王府书房，李晏辞屏退左右，只留陈锋一人，他烦躁地踱着步，昨夜梳理的线索在脑中飞速旋转。
“赵文轩这边暂时查无可查，那就从第二条入手，陈锋，你亲自去办，务必隐秘！第一，仔细盘问王府所有下人，尤其是负责洒扫彩云偏院附近、厨房采买、浆洗、门房当值的，彩云死前三天，见过谁？和谁说过话？神色如何？可有什么异常举动？哪怕是半夜听到她院里有什么动静，都要记下来！特别注意最后两天见过她的人！口供分开问，互相印证！”
“第二，把彩云住过的偏院，再给本王仔仔细细搜一遍！墙角、砖缝、床底、妆奁暗格、甚至她那些旧衣服的夹层，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东西！一张纸片、一个荷包、一根不一样的线头都可能是线索，她指甲缝里有东西，那她抓伤的人，很可能也留下了痕迹在别处，或者她死前藏了什么。”
“第三，”李晏辞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想办法查一查，最近几日，府里有没有其他人身上带伤，尤其是手、脸、脖子这些容易被抓到的地方，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有异常的，立刻报我！”
“属下明白！”陈锋领命，立刻转身去办。
书房里只剩下李晏辞一人，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情却丝毫不见明朗。
赵文轩的“清白”反而让他感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难道凶手真的就在王府内部？是某个因旧怨而怀恨在心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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