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辞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没有证据，一切猜测都只是臆想。
彩云一个通房的死，看似是内宅小事，但若处理不当，被有心人利用，宣扬出去，足以让皇室蒙羞，让他这个初到封地的王爷声名扫地，甚至被御史弹劾治家不严，这会不会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用一条贱命，来打击他的威信？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如果真是这样，那赵文轩的“完美口供”和“积极配合查案”，很可能就是麻痹他的烟雾弹，他必须做两手准备！
“来人！备轿！本王要去一趟县衙！既然赵县令如此‘勤勉’，本王也该去‘关心’一下他查案的进展了！”
他要亲自去会会这个赵文轩，当面施压，观察他的反应，同时，也要看看他查案的“成果”，是真查，还是假查。
另外……他必须去见见宋微宁。
不是昨夜那种带着懊悔和冲动的保护宣言，而是需要她的眼睛，她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她的观察或许能提供被忽略的细节。
李晏辞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走出书房，阳光照在他脸上，却驱不散眼底的阴霾。
彩云的血案，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缠绕，赵文轩的嫌疑看似洗清，却让这潭水更深更浑。
王府内外的危机，从未如此迫近。
禹州县衙的后堂远不如王府书房宽敞奢华，但布置得倒也整洁肃穆，李晏辞端坐在主位，手边一盏清茶氤氲着热气，他并未去碰。
赵文轩则恭敬地侍立在下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赵县令，辛苦，本王今日前来，是想听听你这边查案的进展，彩云之死发生在王府内院，本王心中难安，夜不能寐啊。”
他刻意强调了“王府内院”和“夜不能寐”，既是施压，也是在观察赵文轩的反应。
赵文轩立刻躬身，姿态放得极低：“殿下言重了！此案发生在王府，实乃下官失职，令殿下忧心，下官惶恐万分！自昨日领命，下官片刻不敢懈怠，连夜梳理线索，盘问相关人员，不敢有丝毫疏忽。”
“哦？可有收获？”
“回殿下，”赵文轩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份写满字的卷宗，双手呈上，“这是下官初步整理的案情概要及问询笔录，请殿下过目。”
李晏辞示意身后的陈锋接过卷宗，自己并未翻看，只是看着赵文轩：“你拣要紧的说与本王听听便是。”
“是。”赵文轩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地汇报起来：
“下官己盘问了负责洒扫偏院附近、厨房采买、浆洗及门房等一应仆役共二十八人，据多数人称，彩云姑娘深居简出，甚少与人来往，死前三日，仅有厨房送饭的粗使婆子张氏和浆洗房的丫鬟春桃在固定时辰见过她，二人皆言彩云姑娘当时神色如常，并无异样。”
“最后确认见到彩云姑娘活着的，是前日下午申时左右去送晚膳的张婆子，张婆子称，彩云姑娘接了食盒，说了句‘放着吧’，便关上了门，并无异常。”
“综合目前线索，下官以为，此案伪装自缢的可能极大，凶手应是在死者无防备或无力反抗时将其勒毙，再伪装成自缢现场，死者指甲缝中的皮屑血迹，极可能是其遇害时激烈挣扎反抗，抓伤了凶手所留，此乃关键物证。”
赵文轩的汇报逻辑清晰，重点突出，尤其强调了“伪装自缢”和“抓伤凶手”这两点，显得非常专业且“尽责”，他甚至主动将矛头指向了“凶手”，而非停留在意外或自尽的结论上。
李晏辞静静听着，心中却波澜暗涌，赵文轩的表现堪称完美，甚至主动将案件性质引向他杀，这符合一个“秉公执法”的县令该有的态度。
“嗯，”李晏辞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赵县令果然勤勉，短短一日，便梳理得如此清晰，那依赵县令之见，这凶手……会是谁呢？又为何要杀一个通房？”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赵文轩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赵文轩微微蹙眉，露出深思和为难的表情：“回殿下，此案棘手之处正在于此，动机不明，是最大难点，彩云姑娘身份特殊，乃殿下内眷，与府内众人似无深仇大恨，若说旧怨……”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下官听闻，彩云姑娘曾因……误会，与府中另一位贵人有过嫌隙，但此事早己澄清，且那位贵人性情温婉，似乎……不似行凶之人。”
他巧妙地将宋微宁排除在主要嫌疑之外，却又似乎“客观”地提了一句。
“至于其他下人，据口供，并无显著冲突，若为财，”赵文轩摇摇头，“彩云姑娘房中并无贵重财物遗失，下官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初步推断，或许是彩云姑娘无意中撞破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招致杀身之祸？然具体是何事，尚无线索佐证。”
他的分析听起来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将“不知情”和“正在努力查”的姿态摆得十足。
李晏辞心中冷笑，好一个“无意中撞破”！这说法进可攻退可守，既解释了动机，又不用具体指向任何人，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一切跟宋微宁有关！
“本王知晓了，劳烦赵大人，日后若有消息，请及时送到王府。”
“理应如此。”
李晏辞自然信得过宋微宁，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绝不会谋害彩云，现如今赵文轩有意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说明他的目标就是宋微宁！
既然狐狸尾巴己经露了出来，那就好说了，他现在要马上回府，去一趟蕊珠阁，不仅是要跟宋微宁再次梳理一遍线索，也要借此机会缓和两人的关系，否则若是有心之人趁着这件事再盖宋微宁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
这禹州城，还真是暗流涌动啊，比京城，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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