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轩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低微却斩钉截铁：“王爷要杀便杀吧，下官无悔！”
地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赵文轩粗重的喘息。
李晏辞静静地听着赵文轩这番剖白，心中没有半分感动，只有一片冰冷的讽刺和更深的寒意。
一碗粥，一个馒头，就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甘愿为奴为犬，甚至助纣为虐，谋害人命，太子的御下之术，何其高明！又何其卑劣！
“好一个‘无以为报，唯此烂命一条’！你这条烂命为太子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彩云的一条命，就凭你这条烂命，赔得起吗？”
赵文轩闭着眼，不再言语，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
李晏辞看着他这副引颈就戮、甘之如饴的姿态，心中最后一丝审问的兴趣也彻底消失，对于这样一个被彻底洗脑、心甘情愿为虎作伥的愚忠之人，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的绢帛，那是皇帝赋予他“自行处置”的圣旨。
“赵文轩私通王妃，混淆皇室血脉，构陷侧妃，谋害人命，罪证确凿，十恶不赦，依律，当处极刑。”
“今，奉圣谕，本王代天行刑，判腰斩之刑，即刻执行！”
“腰斩”二字一出，连旁边的陈锋都眼皮一跳，这是极其残酷的刑罚，受刑者不会立刻死去，会承受巨大的痛苦，这是对赵文轩最深重的惩罚和警告。
赵文轩的身体似乎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依旧紧闭双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己接受了任何结局。
李晏辞不再看他，将圣旨合拢，递给陈锋，“拖出去，行刑台，本王要亲眼看着他断气。”
“遵命！”陈锋沉声应诺，挥手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沉重的铁链被解开，赵文轩如同破麻袋般被粗暴地拖拽起来，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在被拖出牢门时，那只完好的眼睛最后睁开了一条缝，极其复杂地、深深地看了李晏辞一眼。
那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太多东西，有解脱，有不甘，有对太子的最后忠诚，或许还有一丝对顾昭昭下场的无尽悲凉，但最终都化为了彻底的死寂。
李晏辞站在原地，看着赵文轩被拖走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地牢通道尽头，地牢内浓郁的血腥味似乎更重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缓走到赵文轩刚才被锁的位置，石壁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冷粘稠的血迹。
“彩云……”他低声呢喃，声音在地牢中飘散，“害你的人……本王送他上路了。”
他收回手指，捻了捻指尖的猩红，眼神冰冷而坚定。
赵文轩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太子李玄凛欠下的血债，他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而禹州，将是他磨砺爪牙、积蓄力量的根基。
夜己深，万籁俱寂，蕊珠阁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映照着窗边宋微宁单薄的身影。
她并未入睡，只是抱膝坐在软榻上，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白日里王府的肃杀与血腥气仿佛还未散去，赵文轩的结局、顾昭昭的惨状，都让她心头沉甸甸的，然而更深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茫然与疲惫。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沉寂。
“宁儿，是我。”门外传来李晏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宋微宁的心微微一颤，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王爷请进。”
门被推开，李晏辞走了进来，他换下了白日里沾染了地牢气息的玄色常服，只穿着一身素色的寝衣，卸去了所有的铠甲与威压，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倦意，甚至有一丝脆弱。
他反手轻轻关上门，却没有立刻走近，只是站在门边，目光深深地、带着无限复杂情绪地望着灯影下的宋微宁。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清瘦的侧脸和微蹙的眉尖，那身影透着一股历经风雨后的沉静与坚韧，却也让他心疼不己。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数月来的误解、冷战、伤害与疏离，空气一时凝滞，只有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最终，是李晏辞先动了。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软榻前，没有坐下，而是在宋微宁面前单膝蹲了下来。
这个姿态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全然放下了亲王的尊贵。
宋微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他轻轻按住了膝盖。
“别动。”李晏辞的声音低沉沙哑，“就这样……让我看着你。”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幽深的潭水，清晰地映出宋微宁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无法言说的愧疚、痛苦和失而复得的珍视。
“宁儿……”他开口，声音艰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句迟来的道歉，瞬间击中了宋微宁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她鼻尖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却倔强地别开了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李晏辞却伸手，极其轻柔却坚定地捧住了她的脸颊，让她不得不转回头，正视自己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悔意。
“看着我，宁儿。”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恳求，“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太迟了，这几个月来，我让你受了太多委屈，太多伤害……”
“顾昭昭的事，是我识人不明，是我太过自负，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却没想到引狼入室，让你身处险境，还要承受那些无端的猜忌和冷落，看着你心灰意冷，看着你对我彻底失望，那比剜我的心还要痛。”
“彩云的死，若非我府中管理混乱，若非我太过疏忽，她也不会……更让你亲眼目睹那等惨状，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府里的人，更没有保护好你。”
“还有……我对你的冷落……”李晏辞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痛楚，“因为顾昭昭怀孕，宁儿，我混蛋！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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