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一中的文艺汇演在操场上搭了个简易的舞台，用红布做背景，上面写着“庆祝国庆文艺汇演”几个大字。学生们搬着小板凳坐在下面，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兴奋的麻雀。
麦青坐在角落里，看着舞台上穿着漂亮裙子的女生跳舞，心里有点不自在。她穿着母亲做的蓝布褂子，洗得有点发白，和周围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麦青，这儿！” 陈阳在舞台侧面朝她挥手，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手里抱着一把吉他，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少了些叛逆，多了些文艺。
麦青走过去，有点紧张：“你……你准备好了吗？”
“放心，小意思。” 陈阳笑了笑，把一个苹果塞给她，“给你买的，很甜。”
“谢谢。” 麦青接过苹果，握在手里，暖暖的。
轮到陈阳上场时，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尖叫，尤其是女生们，激动得站起来挥手。陈阳走到舞台中央，把吉他放在腿上，调试了一下琴弦，抬头看向台下，目光在角落里找到了麦青，对她笑了笑。
他弹唱的是一首beyond的《海阔天空》，声音有点沙哑，却很有力量，和他平时说话的腔调完全不同。“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歌词像带着翅膀，在操场上空盘旋，很多学生都跟着哼唱起来。
麦青坐在角落里，看着舞台上的陈阳，心里有点恍惚。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陈阳，自信、耀眼，像一颗星星，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他——这样的男生，是注定要站在舞台中央的。
陈阳唱到高潮时，突然从舞台上跳下来，走到麦青面前，把话筒递到她嘴边：“一起来！”
麦青愣住了，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好奇，有羡慕，还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陈阳笑了笑，没再勉强，拿回话筒，自己唱完了最后一段。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个节目都热烈。
“你唱得真好。” 麦青等陈阳走下台，小声说，心里还在砰砰首跳。
“还行吧。” 陈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本来想让你跟我一起唱的，看来是我唐突了。”
“不是，我……我不会唱歌。” 麦青赶紧解释。
“没关系，下次我教你。” 陈阳把吉他放进琴盒，“演出结束后，我请你去吃冰棍。”
麦青点点头，心里有点复杂。她喜欢陈阳的吉他声，喜欢他唱歌时的样子，甚至有点喜欢刚才被他注视的感觉，可同时，她又觉得很不安，像踩在棉花上，不踏实。
演出结束后，麦青和陈阳一起往校门口走，路上遇到很多同学，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眼神里带着暧昧。张莉莉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陈阳，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走到麦青面前的？老实交代，是不是喜欢她？”
陈阳看了麦青一眼，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秘密。”
麦青的脸更红了，加快了脚步。
走到供销社门口，陈阳买了两根奶油冰棍，递给麦青一根：“尝尝，比你上次吃的面包甜。”
麦青接过冰棍，咬了一口，冰凉的甜意在嘴里化开，确实很好吃，是她很少能吃到的味道。
“麦青，” 陈阳突然说，“我爸托关系把我转回市一中了，下学期就走。”
麦青愣住了，冰棍在手里慢慢融化，滴在手指上，冰凉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周，本来想早点告诉你，又怕影响你学习。” 陈阳看着她，眼神很认真，“我走之前，想跟你说句话。”
“你说。” 麦青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喜欢你。” 陈阳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在麦青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不是同学的那种喜欢，是……想跟你一起考大学，一起看外面世界的那种喜欢。”
麦青手里的冰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一滩黏糊糊的甜水。她看着陈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没想过，陈阳会喜欢她，像她这样的农村女孩，怎么会被城里的少爷喜欢？
“我……我不知道。”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冰棍，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没关系，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陈阳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却很快掩饰过去，“等你想清楚了，或者……等你考上大学，我们在省城见，到时候再告诉我答案。”
他捡起地上的冰棍棍，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天晚了，我送你回学校。”
两人默默地往学校走，谁也没说话。路灯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靠近，时而分开，像两个犹豫的灵魂。
快到学校门口时，麦青突然停下来：“陈阳，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去图书馆，谢谢你借我书，谢谢你……喜欢我。” 麦青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很真诚，“但我可能……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我和你，不一样。”
陈阳愣住了，随即笑了笑，笑得有点苦：“我知道，你是麦家庄的麦子，而我是城里的风，留不住你。”
“不是的，” 麦青摇摇头，“是我配不上你，你的世界太广阔了，我……我怕迷路。”
陈阳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音乐盒，递给她：“这个送你，里面有《海阔天空》的旋律，想我的时候……就听听。”
麦青接过音乐盒，小小的，很精致，上面画着一片蓝色的海洋。她知道这个音乐盒肯定很贵，想说不要，却被陈阳按住了手。
“拿着吧，就当是……文艺汇演的纪念品。” 他笑了笑，转身往回走，“回去吧，早点休息。”
麦青站在原地，看着陈阳的背影消失在路灯的尽头，手里的音乐盒凉丝丝的，却烫得她心头发疼。她知道，陈阳的喜欢像天上的星星，很亮很美，却不属于她——她的世界里，只有麦香和土地，容不下那么浪漫的旋律。
回到宿舍，麦青把音乐盒放在枕头底下，没敢打开。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会儿是陈阳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一会儿是建国在地里割麦的背影，乱得像一团麻。
张莉莉凑过来，笑着说：“麦青，陈阳是不是跟你表白了？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
麦青摇摇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没有，他就是说要转学了。”
“转学？那太可惜了。” 张莉莉叹了口气，“不过他要是真喜欢你，肯定会等你的，你们可以考同一所大学啊。”
麦青没说话，眼泪悄悄地从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知道，有些梦想，只能藏在心里，就像有些喜欢，只能放在回忆里。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像一层薄薄的霜。麦青摸出枕头底下的音乐盒，轻轻打开，里面传来《海阔天空》的旋律，清脆而忧伤。她想起陈阳说的话，想起麦家庄的麦子，想起建国汗湿的脊梁，突然明白，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是海阔天空的自由，而是一片能扎根的土地，和一个能陪她看麦浪的人。
只是，那个人，还在等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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