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靓仔！献出你的大脑！）
江海市，暴雨倾盆。霓虹灯的倒影在积水里碎成一片。
秦风骑着快散架的电瓶车，在车流里亡命穿梭。冰雨早就湿透了蓝色外卖服，黏在身上，寒气钻心刺骨。
头盔面罩全是水，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他顾不上擦，死死拧着电门，榨干这辆破车最后一点电。电量指示灯在红格里狂闪，随时都会灭掉。
【凯悦大酒店，至尊豪华餐，距离送达己超时15分钟。】
手机屏幕上，猩红的警告刺眼，一下下戳着他的神经。超时，就是差评，就是一整天的血汗钱打了水漂。更要命的是，他今天非拿到这笔钱不可。
口袋里，那张汗湿的宣传单黏在皮肤上，烫得慌。上面印着一款香奈儿的手袋，女友张婷婷念叨了很久的生日礼物。为了这个包，他己经半个月没睡过好觉，疯了似的接单。
就差这最后一单了。送完，他就能冲去专柜，买下那个包。
他能想象到婷婷收到礼物时，那双会笑的眼睛里该有多惊喜。那是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念想。
雨水顺着下巴灌进领子，他打了个哆嗦，车速反而更快了。
凯悦大酒店的鎏金招牌总算冲破雨幕，出现在眼前。
秦风刚松口气，电瓶车“咯噔”两声，彻底没了动静。
没电了。
秦风低声骂了句，从车上跳下来，锁都顾不上，拎起沉甸甸的餐盒，朝酒店旋转门狂奔。他浑身湿透，廉价外卖服上全是泥点，跟门口那些衣着光鲜的男女格格不入。
门口的保安皱着眉，下意识伸手想拦。
“外卖！”
秦风吼了一声，绕开保安冲了进去。
他边跑边掏手机，拨客户的电话。铃声响了半天，才有人不耐烦地接了。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麻烦到门口取一下。”秦风压着喘。
电话那头音乐嘈杂，混着笑声，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响起：“送进来。”
“先生，酒店规定，外卖员不能……”
“我让你送进来，听不懂？”对方的口气冷了下来，“我就在门口，你进来就看到了。”
电话被“啪”地挂断。
秦风的拳头攥紧，指节发白，又无力地松开。他看了一眼手里那份打包精致的餐食，咽下这口气，走进了那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大厅水晶吊灯晃眼，空气里混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食物的味道。投来的每一道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鄙夷。
秦风低着头，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煎熬。
他一眼就看见了大门边卡座里的那群人。
领头的男人穿着阿玛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晃得人眼花。他的手正亲密地搂着一个女孩的腰。
女孩妆容精致，穿着白裙子，笑得很甜。
可她看见秦风的瞬间，脸上的笑，一寸寸僵住了。
秦风也僵在原地，浑身的血瞬间凉透。
那个男人，是王浩。江海大学有名的富二代，从大一就开始追张婷婷。
而被他搂在怀里的女孩，就是他秦风拼了命也要给她买生日礼物的女友。
张婷婷。
时间好像停了。周围的吵闹、音乐、说笑，全都消失了。秦风耳朵里只剩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砸在胸口，疼得喘不上气。
他看见张婷婷的眼神，从惊慌，迅速变成冷漠，最后只剩下居高临下的审视，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她甚至没推开王浩的手，只是漠然地扭开了头。
“哟，这不是秦风吗？”王浩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变得玩味起来。他松开张婷婷，慢悠悠起身，踱到秦风面前，眼神把他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啧啧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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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现在送外卖？一天能挣一百块吗？”
周围响起一片压着嗓子的哄笑。那些目光，一刀刀剐着他的自尊。
秦风没理他，死死盯着张婷婷，想从那张脸上找到一点愧疚，或者不忍。
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就像一团垃圾，不小心闯进了她的新世界。
“看什么看？”王浩高大的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的外卖。”秦风的嗓子又干又哑，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王浩没接，轻蔑地扫了眼餐盒，嗤笑一声：“超时半个钟头，菜都凉了，喂狗呢？”
他身后一个跟班立马附和：“浩哥说的是！这服务，必须差评！”
“差评？”王浩笑了，摇摇头，“那太便宜他了。”
他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捏成一团，随手扔进了门口的泥水里。
污水溅起，弄脏了那片红色。
“送外卖的，”王浩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遍了整个大厅，“赏你的。捡起来。”
大厅里死一般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怜悯，嘲笑，看热闹。
秦风的身体在抖，不是因为冷，是气的。胸口的火几乎要烧穿出来，把眼前的一切都烧干净。
他看见张婷婷站在王浩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昂贵的白色高跟鞋，好像这场闹剧跟她没半点关系。
他看见王浩嘴角那猫抓老鼠似的坏笑。
他看见周围人脸上赤裸裸的讥讽。
尊严，正在被撕碎，踩在脚下，碾进泥里。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陷进肉里，有血渗出来，混着雨水滴在地上。
捡吗？
为了钱，为了那个生日礼物……
可一旦弯腰，就什么都没了，连人带尊严，都成了一条狗。
秦风的呼吸越来越重，胸口剧烈起伏。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王浩的肩膀，最后一次，望向那个他爱了三年的女孩。
张婷婷似乎感觉到了，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但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更亲密地，把身子完全靠进了王浩的臂弯里，用行动做了最干脆的选择。
王浩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耐烦地对秦风挥挥手：“怎么？嫌少？给你脸了是吧，一个臭送外卖的，还跟我装上了？赶紧捡，别耽误老子跟婷婷吃饭。”
说完，他搂着张婷婷，转身走向卡座。
压抑的哄笑声再次响起，更加放肆。
“哈哈，这小子傻了吧？”
“装什么清高，几百块钱不要？”
“婷婷这选择才对，跟着这种废物有什么前途？”
那些议论，一字一句都扎进他耳朵里。
他僵在原地，目光落在泥水里那团肮脏的钱上。
最终，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没有弯腰。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餐盒，然后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狠狠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砰！”
汤汁西溅，名贵的菜肴混着污泥，狼藉一片。
这声巨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己经坐下的王浩和张婷婷。
在全场惊愕的注视下，秦风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旋转门，重新走入那片冰冷的暴雨中。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的脸，冰冷刺骨，要把他从这场噩梦里彻底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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