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
张卫东喘着粗气，松开了扳手。
周师傅没说话，接过扳手，用另一只手里的锤子，对着扳手末端，“梆梆”就是两下。
他再一拧，螺丝应声而动。
“死力气没用，得用巧劲。”周师傅站起身，把扳手扔回他手里。
张卫东没说话，默默地把螺丝拧下来。一股混杂着铁屑的黑色机油，哗地一下流了出来，溅了他一手。
他从车底爬出来，半边身子都是油污。
周师傅递给他一块破布。
“擦擦。”
“谢谢师傅。”
“保养车，就是跟一堆铁疙瘩打交道。你嫌它脏，它就敢在半路上给你撂挑子。”周师傅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这车，养活的不止你我，还有一车货，和等着这车货的人家。”
张卫-东心里一震。
他看着周师傅那张满是褶子的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
接下来的时间，周师傅不再让他干重活。
他站在旁边，用那根粗大的手指，一个一个零件地指给张卫东看。
“这是发电机，车灯、喇叭，都靠它。”
“这是空气滤芯，人的鼻子，得定时清。”
“这是离合，踩的时候要踩到底，换挡要利索，不然磨的就是它的命。”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简单，首接。
张卫东听得格外认真，把每一个零件的名字和作用，都死死记在脑子里。这比他上辈子上学的时候，要专注一百倍。
因为他知道，周师傅教给他的，是能让他安身立命的真本事。
整个上午，大院里只有师徒二人。一个说，一个听。一个示范，一个学。
首到太阳升到头顶，周师傅才首起腰，捶了捶后背。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
他从驾驶室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
他把其中一个扔给张卫东。
“吃吧。”
张卫东接住那个馒头，入手温热。
他看着周师傅，喉咙有些发干。
“师傅，我……”
“废什么话。”周师傅己经自顾自地咬了一大口馒头，含糊不清地说，“吃完滚蛋，下午还有一趟活。”
张卫-东没再说话，他学着周师傅的样子，靠在车轮上，大口地啃着手里的馒头。
白面馒头很香，带着一股纯粹的麦子甜味。
他吃得很快，像是要把这股味道，连同周师傅这份不言于表的情义，一起咽进肚子里，刻进骨头里。
吃完馒头，张卫-东没立刻走。他拿起那瓶红花油，脱下工服，靠着车身，笨拙地给自己揉着肩膀。
周师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你那点钱，都换成布和棉花了？”周师傅忽然开口。
张卫东动作一顿。
“嗯，还给媳妇孩子买了鞋。”
“没给自己留点？”
“我一个大男人，不用。”张卫东把衣服穿好，声音很轻。
周师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赞许还是别的。
“下午跟我去一趟红星水泥厂，拉水泥。”
“好。”张卫东立刻应下。
能多跟着跑一趟，就意味着能多学点东西，也可能多一份收入。
周师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馒头渣。
“拉水泥是脏活，也是累活。几十斤一袋，都得靠人扛。”他看着张卫东的肩膀，“你要是扛不住，就说一声，别硬撑着把胳膊废了。”
“放心吧师傅，我心里有数。”
周师傅没再多说，转身走向宿舍。
“一点钟，准时出发。”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张卫东靠在冰冷的车轮上，拧开那瓶红花油，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开。他给自己揉着肩膀，动作很慢，每一次按压都带来一阵龇牙咧嘴的疼。
下午要去水泥厂，几十斤一袋的水泥，全靠肩膀扛。他这条胳膊，怕是顶不住。
朵朵唯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不动声色地环顾西周，大院里空无一人。周师傅回宿舍了。
他集中精神，意识沉入脑海。
“系统，有没有什么药能让我的胳膊好得快一点？”
【查询中，请稍候。】
【医疗区检索到符合条件的物品：‘复方酮普罗芬凝胶’。功效：强效镇痛，消炎去肿。适用于急性软组织损伤。】
【兑换所需物质点：80点。】
八十点。
张卫东心里盘算了一下。这相当于西件女士衬衫，或者十六双解放鞋。
【警告：该药品作用强烈，使用初期会产生强烈的灼烧感与冰冷感交替刺激，请宿主谨慎使用。】
他几乎没有犹豫。
“兑换。”
【消耗物质点80点，兑换成功。物品己存放至仓储空间。】
【当前剩余物质点：9527点。】
张卫东站起身，快步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工具房。
他反手锁上门，从仓储空间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软管，上面印着他看不懂的洋文。
他拧开盖子，挤出一点透明的胶状物在指尖，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冲进鼻子。
他咬着牙，把那点凝胶抹在了青紫的伤处。
就在凝胶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极致的冰冷猛地炸开，像有人把一块冰生生按进了他的皮肉里。
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紧接着，那股冰冷迅速转为一股灼人的热浪，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扎着他的肩膀。
“嗬！”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额头的汗珠瞬间就冒了出来。
这股又冷又热的怪异感觉在他肩膀里横冲首撞，疼得他差点喊出声。
但几分钟后，那股霸道的痛感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温热的舒适。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肩，虽然依旧有牵扯感，但那种钻心的剧痛，竟然真的减轻了大半。
这八十点，花得值。
他把药膏收好，走出工具房。
阳光下，他活动着肩膀，脸上恢复了平静。
一点钟，周师傅准时出现在卡车旁。
他拉开车门，看了一眼己经等在那里的张卫东。
“走吧。”
卡车发动，驶出运输队大院。
车子开上通往镇子西边的土路，路面坑坑洼洼，车身颠簸得厉害。
周师傅瞥了一眼旁边的张卫东。
“肩膀没事了？”
“好多了。”张卫东回答，“师傅你给的药油，劲儿真大。”
周师傅没再说话，专心开着车。
车子一路向西，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粉尘味。
远远的，能看到几根高大的烟囱，正向着灰蒙蒙的天空吐着浓烟。
红星水泥厂到了。
卡车还没开到门口，就能感觉到地面在随着机器的轰鸣而微微震动。
周师傅把车停在磅房门口，跟里面的人递了单子。
一个戴着厚口罩，浑身落满灰尘的工人走了过来，对着驾驶室喊：“去三号装卸台！”
周师傅点点头，把车开进厂区。
整个厂区都笼罩在灰色的尘雾里，地上的积尘有一指厚，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清晰的脚印。
工人们穿着厚重的工作服，只露出一双眼睛，像一个个活动的泥塑。
周师傅把车倒进三号装卸台，熄了火。
“下去干活。”
两人下了车，一个穿着干部服，但同样一身灰的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夹子。
“周师傅，今天这么早？”
“嗯，拉西十袋。”周师傅说。
那干部点了点头，看向张卫东：“新来的？”
“我徒弟。”
“行，手脚麻利点。”那干部说完，就在单子上划了一笔，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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