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台冰冷，锅底空空。王秀兰舀水倒入新铁锅，添一小块蜂窝煤，蹲下，拉风箱。
“呼啦，呼啦——”风箱声响彻屋子。张卫东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喉咙发紧。
他想说，却无言。
炕上，熟睡的张欣欣呜咽一声，小身子蜷缩，眉头紧皱。
王秀兰拉风箱的手停住，猛然回头，扑到炕边。
“欣欣？你怎么了？”她探女儿额头，指尖触及，闪电般缩回。
“好烫！”王秀兰声音带哭，恐惧淹没她。张卫东心沉，三步跨到炕边。
昏黄油灯下，欣欣小脸通红，嘴唇干裂，呼吸灼热。
“欣欣，乖，睁眼看看娘……”王秀兰摇晃女儿，泪珠滚落。
“别摇她！”张卫东低喝，声音不大，却有股冷静。王秀兰动作僵住，泪眼看他。
张卫东粗糙的手覆盖女儿额头,温度烫得他心尖一颤。今天柴房，肯定冷到了。
“我去想办法！”张卫东收手，转身。
“你去哪？”王秀兰抓住他衣角，声音颤抖，“卫东，别走，我怕……咱把钱拿出来，去镇上，求卫生院大夫！”她攥紧二十块钱，像抓救命稻草。
“来不及。”张卫东看她，眼神前所未有的镇定，“这么晚，走到镇上天亮。信我一次，在家看好欣欣，哪也别去。”他目光沉稳，安抚人心。
王秀兰抓衣角的手松半分。
“我去去就回。”张卫东扔下话，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寒风灌入，王秀兰打个哆嗦，顾不上关门，死死抱紧滚烫的女儿，泪眼模糊望向漆黑院门。
张卫东冲出院子，在角落心念急转。
“系统！儿童退烧药！马上！”
【抱歉，宿主，今日兑换与进入次数己达上限。系统冷却中，下次进入倒计时：六小时五十分钟。】
冰冷机械音刺穿张卫东所有希望。
他僵在原地，脑子空白,用完了？
他今天两次兑换，一次黑市，正好三次。初始阶段，每日最多三次。规则冰冷，死寂。
张卫东的心被无形大手攥紧，沉入谷底。他所有依仗，在女儿滚烫体温面前，被规则击碎。
他靠土墙，身体无力下滑。彻骨寒风吹不散心头绝望和灼烧悔恨。
他这个废物！混蛋！跟上辈子有什么区别！他浪费了救命的机会去换钱，真到了女儿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又一次束手无策！
钱？怀里三百多，深夜荒村，换不来一片退烧药！
黑暗中，他狠狠一拳砸在冻硬土墙上，指节与土块碰撞，闷响。剧痛不及心痛。
不行。不能算了。他猛抬头，赤红眼睛在黑暗中爆发骇人光芒。上辈子，他欠欣欣太多了！系统指望不上，他就用腿！用命去拼！
镇卫生院！念头如火星点燃枯草，燎原。他不再犹豫，转身，发疯般冲回院子。
“砰！”堂屋门被推开，巨响让惊惧不安的王秀兰身子一抖，几乎从炕沿弹起。
“卫东，你……”她看着去而复返，浑身凶悍之气的男人，眼里泪水被恐惧逼回。
张卫东没理会，几步冲到炕边，看着烧得满脸通红、胡言乱语的女儿，心如刀绞。
“拿家里最厚的被子！”他转头，低吼王秀兰。声音沙哑，带着决断。
王秀兰被吼愣住，目光死死锁定女儿，眼神里没有暴戾，只有焦灼痛苦。她鬼使神差地抱起家里唯一一床厚实的旧棉被。
“快，把欣欣包起来，严实点！”张卫东命令，俯身，小心抱起女儿。孩子滚烫身体像团火，烙在他胸膛。
王秀兰颤抖着手，将棉被裹在女儿身上，一层又一层，首到欣欣裹成严实小粽子，只露通红小脸。
“我们去镇上卫生院！”张卫东抱孩子，声音沉如铁，“马上走！”
“去，去镇上？”王秀兰彻底懵了，看窗外黑夜，听北风鬼哭狼嚎，“现在？这天……十几里路啊！”
“再不走，欣欣就危险了！”张卫东眼睛血丝密布，死盯王秀兰，“你若怕，留家。”说完，抱孩子，转身就走。
“我跟你去！”王秀兰尖叫出声。她抓起炕上二十块钱和粮票，胡乱塞怀里，顾不上穿厚衣，作者“朵朵唯”推荐阅读《前世打死老婆，这辈子用命宠她》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跌跌撞撞跟在张卫东身后。
张卫东脚步未停。他用背撞开门，高大身影抱孩子，扎进无边风雪。王秀兰踉跄跟出，费力拉上院门，不及插门栓，追着黑暗中坚定背影跑出去。
红旗村到红星镇，全是坑洼土路。白天难走，晚上薄雪覆盖，深一脚浅一脚，易摔倒。寒风如刀，夹雪粒，抽打脸庞。
张卫东紧护女儿，宽厚背胸为她挡风雪。破棉袄不顶用，寒风穿透布料，刺骨。但他不觉冷。只觉怀里女儿滚烫体温，像簇火，灼烧良心，支撑身体。
他脚步又快又稳，漆黑雪夜，仿佛对路了如指掌。王秀兰跟得吃力。单薄棉袄，冻得发抖，牙齿打颤。几次脚滑，险些摔倒，全靠不能倒下的意念稳住。
她看着前面男人背影。那么快，那么稳，像座移动的山，替孩子扛起一切。这还是那个醉酒撒泼，平日懒惰的张卫东吗？
“卫，卫东……”王秀兰喘粗气，声音风中破碎，“慢，慢点，我，我跟不上了……”
前面身影一顿。张卫东停下，回头。黑暗中，看不清王秀兰的脸，只有风雪中瑟瑟发抖的瘦弱轮廓。
他没骂，没不耐烦。只是沉默等了两秒，伸出那只没抱孩子的手。
“拉着。”声音依旧生硬，却像一块巨石砸进王秀兰的心湖。
她愣住了，呆呆看着那只在黑暗中伸出的、宽大而粗糙的手。
就是这只手，曾无数次高高扬起，带给她无尽的噩梦与伤痛。
而现在，这只手却在漫天风雪里，对她说，拉着。王秀兰的眼泪瞬间涌出，又迅速在睫毛上结成了冰碴。
她迟疑了一秒，最终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大手。
张卫东没说话，用力一握，拉着她，继续向前。这次，脚步放慢，却坚定。
有了拉拽，王秀兰轻松不少。一只手被他攥着，另一只手搭在裹女儿的棉被上，仿佛多一丝温暖。
两人，一个孩子，漫长雪夜，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王秀兰腿麻木，全靠张卫东拉着。张卫东额头渗汗，迅速被风吹干。抱孩子，拉一人，雪地跋涉，掏空身体。肺像破风箱，呼吸灼痛，双腿灌铅。
可他不敢停。这条路，他欠母女的。这辈子，一步一步，亲脚走完。
就在两人快极限时，远处天边，出现微弱亮光。红星镇零星灯火。
“快，快到了……”张卫东声音沙哑，带着如释重负颤抖。王秀兰也看到光，那光像天底下最温暖希望，身体生出丝力气。
他们加快脚步，朝着光亮，跌撞跑去。
终于，镇卫生院孤零零二层小楼出现。楼里一楼最边上窗户透出昏黄灯光。
张卫东拉着王秀兰，冲到卫生院门口。顾不上喘气，抬空着的手，重重拍打紧闭木门。
“砰！砰！砰！”
“开门！救命！大夫！快开门！”门板拍得震天响，伴随张卫东嘶哑吼声。
许久，楼里亮灯，不耐烦声音传出：“喊什么！大半夜，死人了吗！”
“吱呀”一声，门拉开缝，穿白大褂，头发睡乱的中年男人探头，一脸起床气。看清是张卫东，不耐烦变厌恶。
“张卫东？”男人，镇卫生院值夜班李大夫，眉头拧成疙瘩，“你跑这儿干什么？又喝多撒酒疯？赶紧滚！这不是你胡闹地方！”
张卫东没顶嘴，一把推开门，高大身躯挤入，声音焦急恳求。
“李大夫，救命！快救我闺女！”他侧身，露出怀里被子紧裹的欣欣，身后冻得惨白的王秀兰。
李大夫目光落在孩子通红小脸上，职业本能让他嫌恶褪去，取而代之是凝重。
“还愣着干什么！快抱进来！”他呵斥，转身朝诊室走，“关好门，想冻死病人吗！”
王秀兰如梦初醒，慌忙拉上沉重木门，隔绝风雪。
诊室昏黄灯泡，空气弥漫浓重来苏水味。张卫东小心翼翼，像捧绝世珍宝，将女儿放在冰冷狭窄诊疗床上。王秀兰紧跟，手足无措，想摸女儿，又怕冰冷手惊扰。
李大夫不再废话，三步上前，揭开被子一角，手背碰欣欣额头，脸色瞬间沉下。他从泡酒精玻璃罐抽水银温度计，甩甩，夹欣欣腋下。
等待每秒都像煎熬。王秀兰死咬嘴唇，没哭出声。张卫东像尊铁塔，一动不动站床边，目光死锁女儿痛苦小脸，拳头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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