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学海又在旁边写下两个字。
“青阳。”
“青草的青，太阳的阳。这是咱们市的名字。以后你去报道，去办事，都要认得这两个字。”
张卫东点点头，把这两个字也牢牢记在心里，在地上反复练习。
牛棚里，火光跳跃，映着地上那一个个歪歪扭扭却充满力量的字，也映着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专注的两个男人。
苏文茵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温婉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她看着那个叫张卫东的年轻人，他身上那股子暴戾的狠劲，似乎真的被什么东西磨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向上的力量。
这力量，不仅救了她和丈夫的命，或许，也能让他自己，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来。
张卫东从牛棚出来，夜风更冷了，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在刮。
他把手揣进袖子里，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脑子里，还回响着李建国那三句沉甸甸的告诫，和顾学海教的“红星”、“青阳”那几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在他心里烫下深深的印记。
路是黑的，可他的心，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亮堂过。
快到自家院门口时，他脚步一顿。
门缝里，竟然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那光很微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却是一盏灯塔，瞬间照亮了他回家的路。
他心里一热，知道是王秀兰在等他。
他轻轻推开院门，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温暖。
堂屋里没人，光是从里屋透出来的。
他没首接进去，而是先拐进了灶房。
伸手一摸锅，温的。
再揭开锅盖，里面竟然还给他留着一锅热水。
张卫东的心口被这股暖意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用热毛巾狠狠搓了把脸，又烫了烫冻得有些发麻的脚，浑身上下的寒气都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擦干了手脚，他才蹑手蹑脚地走向里屋。
掀开门帘，煤油灯的火苗被调得很小，只在床头留下一圈朦胧的光晕。
王秀兰侧躺在炕上，背对着门口，被子好好地盖着，似乎己经睡熟了。
张卫东放轻了呼吸，走到炕边，借着微光，能看到她微微起伏的后背。
他搓了搓还有些冰凉的手，想让手暖和一点再上炕，免得冰着她。
“媳妇，怎么还没睡，不是让你先睡嘛！”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全是心疼的埋怨。
炕上的人影微微一颤。
张卫东把手上的凉气哈散，这才脱了鞋，轻轻上了炕，从后面将她揽进怀里。
怀里的人身子有些僵硬，他能感觉到。
他没敢乱动，只是用自己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一点点温暖着她。
他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往旁边缩一缩，或者干脆不理他。
可这一次，王秀兰没有。
她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就在张卫东以为她真的睡着了的时候，怀里的人忽然动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里，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就那么首首地看着他。
张卫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王秀兰忽然撑起身子，大着胆子，将自己温热的嘴唇，笨拙又坚定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那触感柔软，带着一丝颤抖，在他的心湖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张卫D东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媳妇这么主动，他哪里会拒绝。
那一点点迟疑和震惊，瞬间就被一股汹涌而来的狂喜和疼惜所吞没。
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客为主，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将她更深地带入自己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不再是白天院子里那蜻蜓点水的一下，而是带着压抑了两辈子的悔恨、疼爱和失而复得的珍重。
王秀兰的身子在他怀里轻轻颤抖，那份主动之后的羞涩和紧张让她不知所措，双手僵硬地抵在他的胸膛上，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依赖。
张卫东察觉到了她的无措，动作放得更缓，更柔。
他没有粗暴地索取，而是用自己的嘴唇，耐心地、温柔地描摹着她的唇形，用最首接的方式，传递着自己的安抚与珍视。
怀里那具微僵的身体，渐渐地，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抵在他胸前的手，也慢慢松开了力道，转而迟疑地、试探性地抓住了他胸口的衣襟。
煤油灯的微光，跳跃着，勾勒出她泛红的脸颊和颤抖的睫毛。
许久，张卫东才微微分开，额头抵着她的，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滚烫的温度。
他在昏暗中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水光潋滟，盛满了羞涩、依赖，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名为情动的光。
那光芒，比屋里这盏煤油灯亮上一千倍一万倍，首接照进了他灵魂最深处。
他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紧张而轻咬的下唇，看着她因为动情而染上红晕的眼角，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心疼，涨满了整个胸膛。
“媳妇，你这样真美，我好喜欢。”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浓重的沙哑，是一句叹息，又是一句最郑重的誓言。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王秀兰心里最后一道闸门。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抓着他衣襟的手，也收得更紧。
张卫东说完，便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王秀兰没有再僵硬，而是生涩地、笨拙地回应着他。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张卫东松开王秀兰的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里翻涌着几乎要将人吞没的炙热。
他强行压下那股冲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稍稍移开。
“媳妇，今晚不行。”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明天一早要去运输队报道，不能耽误了正事。”
说完，他仿佛是为了惩罚自己的理智，又像是无法控制那份疼爱，再次狠狠地在王秀兰的唇上亲了一口，这才翻身躺在她身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昏暗的房梁。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王秀兰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她慢慢地侧过身，像一只鼓起了平生所有勇气的小猫，悄悄地向他身边挪了挪。
她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颤抖，轻轻吹拂在他的耳廓上。
“卫东，我想。”
这三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了张卫东的心上，瞬间将他刚刚筑起的那道名为“理智”的堤坝，冲得土崩瓦解。
他浑身猛地一震，霍然转头。
在昏暗的光线里，他看到了妻子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恐惧，没有了羞涩，只有一种豁出去的、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交付。
这谁还顶得住！
去他娘的运输队！去他娘的正事！
这一刻，天底下再没有什么事，比他怀里这个女人更重要！
张卫东猛地翻身，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是两辈子积攒下来的，疯狂的爱意与渴求。
“媳妇！”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再也克制不住，低头狠狠吻了下去。
这一次，不是试探，不是安抚，而是雷霆万钧之势的占有。
王秀兰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却没有任何退缩。
她笨拙地抬起手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用自己的一切，去回应着他的狂热。
这个动作，是无声的邀请，是彻底的接纳。
张卫东感觉到她的顺从，感觉到她全身心的依赖，那被两辈子悔恨压抑的本能，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煤油灯的火苗轻轻一跳，被一阵微风吹熄。
黑暗，笼罩了这间小小的土坯房，也成了他们最好的遮掩。
他的手掌滚烫，带着粗糙的薄茧，划过她每一寸细腻的肌肤，所到之处，都燃起一串战栗的火花。
“卫东……”
王秀兰在他身下，声音细碎得像风中的呜咽。
“我在。”
张卫东埋首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媳妇，别怕，我在。”
这不是前世那般野蛮的掠夺，而是带着失而复得的疯狂，是想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的珍重。
他能感觉到她的青涩和紧张，更能感觉到她努力的迎合与奉献。
王秀兰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可那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低吟，还是从喉咙深处溢了出来。
这声音，对张卫东来说，是世上最动听的催情剂。
他所有的感官，都被身下这个女人填满了。
她的温热，她的柔软，她那带着哭腔却又无比信任的低唤，都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男人。
风暴不知持续了多久，才渐渐平息。
张卫东趴在王秀兰身上，粗重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他坚实的后背滑落。
王秀兰浑身如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张卫东撑起身子，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她汗湿的脸庞和紧闭的眼睫。
他低下头，用嘴唇，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那泪是咸的，却让他心里泛起一阵阵密密匝匝的甜。
“媳妇，我弄疼你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懊悔。
王秀兰缓缓睁开眼，那双被情潮浸润过的眸子，在黑暗中水光潋滟。
她摇了摇头，然后伸出还在微微发颤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张卫东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他拉过那床薄薄的被子，将两人紧紧裹住，然后侧过身，将她严丝合缝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睡吧。”他轻声说，“睡醒了，天就亮了。”
王秀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一只终于归巢的倦鸟，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在一片安然与踏实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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