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那一声吼，中气十足，震得院里几只觅食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
他看着刻晴，眼神里全是压抑不住的火热，像是找到了毕生追求的舞台。
“刻主任，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刻晴的回答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现在。”
她转身，对陆远说：“走，回办公室。”
陆远点了下头，跟在她身后。
傻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拔腿跟上，看都没看身后脸色煞白的秦淮茹和气得发抖的贾张氏。
三个人一前一后，穿过中院，走向后院。
整个院子的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目送着他们。
他们看不懂，但他们能感觉到，这个西合院的天，好像真的要变了。
“办公室”的位置，刻晴选在了后院一间久无人住的空置杂物间。
地方不大，但胜在清静独立。
陆远只用了一个下午，就让这里变了样。破窗户换上了新玻璃，墙壁用石灰水刷得雪白，地上铺了平整的木板。
最显眼的，是屋子角落里，陆远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套崭新的小煤炉和锅碗瓢盆，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案板。
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独立厨房。
傻柱一踏进这间屋子，眼睛就亮了。
他围着那套新厨具转了一圈，用手摸了摸锃亮的铁锅，又掂了掂分量十足的菜刀，脸上是藏不住的满意。
“好家伙！这……这比我们食堂后厨那套家伙什儿还地道！”
刻晴没有理会他的惊叹。
她从一个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递到傻柱面前。
“何雨柱同志，这是你的第一份任务书。”
傻柱疑惑地接过来。
纸上是清秀又带着一丝锋利的字迹，标题写着——《生产优化办公室首周伙食营养与成本控制计划书》。
下面分条列着：
一、目标：保障核心攻坚人员每日热量摄入不低于2500大卡，蛋白质摄入不低于70克。
二、原则：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注重口味调剂，以提振团队士气。
三、要求：周预算控制在5元以内，票证使用需详细记录，做到日清月结。
傻柱拿着那张纸，手有点抖。
他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从最开始的茫然，到中间的震惊，最后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当了快十年厨子，头一次听说做饭还要写“计划书”！
还要算什么“热量”、“蛋白质”！
“刻……刻主任……”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就是个厨子，我不会弄这个啊……”
“你不需要会弄这个，”刻晴平静地解释，“你只需要看懂，然后执行。你的任务，就是用你的手艺，在这些框架内，做出最好的菜。”
她看着傻柱，眼神里没有半点轻视，只有公事公办的郑重。
“在这里，你做的不是饭，是一个项目。一个关乎我们办公室战斗力的重要项目。”
项目！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傻柱。
他感觉自己手里的菜刀，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分量。
“我明白了！”他重重地点头，胸膛挺得笔首，“刻主任，您就瞧好吧！”
刻晴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信封，交给他。
“这是杨厂长特批的条子，还有项目启动经费。你可以凭条子，首接去副食品供应站，按招待标准采购所需食材。”
傻柱接过信封，手指触碰到那张薄薄的条子时，感觉像是接过来一道圣旨。
招待标准！
这可是厂里招待苏联专家、部委领导才有的待遇！
他捏着信封，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冲了出去。
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陆远低声问了一句：“他行吗？”
刻晴的视线落在那个小小的厨房上，声音很淡。
“一个被压抑了太久的天才，你只需要给他一个舞台，再递给他一把剑。”
“他会还给你一个奇迹。”
事实证明，刻晴的判断精准得可怕。
不到一个小时，傻柱就回来了。
他不仅买回了五花三层的猪肉、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甚至还弄到了几块刚从冰窖里起出来的冻豆腐和一颗水灵的大白菜。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案板前站了足足十分钟。
那样子，不像一个厨子在构思菜单，更像一个大将军在沙盘前推演战局。
然后，他动了。
刀光闪烁，案板上响起密如雨点的切菜声。
洗、切、焯、煸、炒、炖……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充满了韵律感。
陆远和刻晴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在不远处看着。
很快，一股霸道无比的香味，从那个小小的厨房里飘了出来。
先是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酱油和香料，带着一丝焦糖化的甜，勾得人唾液疯狂分泌。
紧接着，是鱼汤炖煮后，那种鲜美到极致的奶白色香气。
最后，这些味道又被白菜和豆腐的清香中和，形成一种复杂而又和谐的、让人无法抗拒的香气龙卷风。
这股风，从后院的办公室窗口飘出，越过院墙，开始在整个轧钢厂的厂区里肆虐。
临近中午，工人们正啃着干硬的窝头或者玉米饼子，就着咸菜条下咽。
突然，所有人都闻到了。
“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谁家炖肉了？我的天，这得放了多少肉啊！”
“不行了不行了，我这窝头吃着跟嚼蜡一样！”
香味顺着风，飘进了仓库。
王大头正端着饭盒，里面是食堂打来的熬白菜，他刚扒拉了两口，鼻子就使劲嗅了嗅。
他循着味儿，鬼使神差地走出了仓库，一路寻到了后院那间不起眼的办公室门口。
门虚掩着。
王大头壮着胆子敲了敲门。
“刻……刻主任？”
门开了，陆远站在门口。
王大头一眼就看到了屋里小桌上摆着的菜。
一盘红光油亮、颤巍巍的红烧肉。
一盆奶白如玉、热气腾腾的萝卜丝鲫鱼汤。
还有一盘看似普通，却香气扑鼻的白菜熬冻豆腐。
旁边，是两碗冒着尖的金黄二米饭。
王大头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手里的饭盒仿佛有千斤重。
他涎着脸，露出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容。
“刻主任，陆工……这……这也太香了！我……我能用我这饭盒里的菜，跟您换一筷子不？”
刻晴还没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院里传了过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把全厂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全都愣住了。
杨厂长！
他正陪着一位穿着中山装、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视察，身后还跟着李副厂长和几个车间主任。
杨厂长也是被这股香味吸引过来的。
他走到门口，往里一看，也愣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王大头碗里那寡淡的熬白菜上，又看了看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小王，你吃的这是食堂小灶？”
“不……不是，厂长，这是……这是大灶……”王大头窘迫地回答。
杨厂长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知道食堂有猫腻，但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他身旁那位上级领导也好奇地探头看了看，笑着说：“老杨，你们轧钢厂这待客的伙食，可比你给我准备的工作餐强多了啊。”
杨厂长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看向刻晴，问道：“小刻，这是你们办公室的伙食？”
“报告厂长，”刻晴站起身，不卑不亢，“这是我们办公室‘后勤保障与伙食改良专员’何雨柱同志，按照项目要求，做的第一顿工作餐。”
“何雨柱？”杨厂长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厨子。
他看着那盘红烧肉，鬼使神差地对傻柱说：“小何师傅，不介意我尝尝你的手艺吧？”
傻柱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勺子掉了。
“不……不介意！厂长您请！”
杨厂长拿起桌上一双干净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肉一入口，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酱香浓郁中还带着一丝回甘！
好吃！
太好吃了！
这比他吃过的任何一家国营饭店的红烧肉都好吃！
他又用勺子舀了一口鱼汤。
鲜！
一股纯粹的、浓厚的鲜味在舌尖炸开，暖流顺着喉咙滑下，整个人都舒坦了。
“好！好！好！”杨厂长连说三个好字，他猛地一拍桌子。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傻柱，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人才啊！真正的人才！”
他再也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然后对身后的李副厂长说：“老李，去，把咱们招待室的饭菜端过来！让大家都尝尝，什么叫差距！什么叫标准！”
李副厂长的脸，瞬间变成了酱紫色。
与此同时，这股肉香也飘回了西合院。
秦淮茹一家正围着小桌吃饭，桌上是一盆稀可见底的棒子面粥，一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贾张氏闻着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肉香，烦躁地把筷子一摔。
“什么味儿啊！存心不让人好好吃饭是不是！”
秦淮茹默默地喝着粥，什么话也没说。
可那香味，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攥得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那是傻柱做的菜。
她也知道，从今天起，那个曾经对她予取予求的傻柱，那个她苦心经营了多年的“饭票”，彻底地，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轧钢厂，办公室里。
杨厂长吃得满面红光，他放下筷子，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
他指着傻柱，声音洪亮地宣布：
“何师傅！你这个‘伙食改良’，我看行！非常有必要！”
“从明天起，你这个专员，就从我们领导小灶开始试点！我倒要看看，你的标准，到底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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