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优化配置办公室的效率，高得像一台刚上完油的精密机床。
周海就是那第一颗被装配上去的、高速运转的齿轮。
短短三天，他不仅将那套物资评估卡片设计得尽善尽美，甚至还举一反三，在背面增加了一套简易的“流转记录”表格，用以追踪物料的去向。
他的办公桌上，永远堆着画满草图和数据的稿纸。他的眼神，永远燃烧着一种理想主义者特有的、改造世界的光芒。
这天上午，刻晴将一份崭新的文件递到他面前。
“这是锻压车间的标准作业程序（SOP），我重新优化了物料领用和废料回收的环节。”刻晴的语气平静无波，“你的任务，是去车间，把它推行下去。确保每一个工段长，都理解并开始执行。”
“是！保证完成任务！”周海接过文件，像接过了军令状，挺首了胸膛。
他仔细研读了那份SOP，上面的每一个流程，每一个节点，在他看来都堪称完美，充满了理性的光辉。他自信满满，觉得这不过是一次简单的“传达旨意”。
他带着文件，雄赳赳地走进了锻压车间。
“轰——隆！”
一股混合着灼热、油污和钢铁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巨大的水压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烧红的钢锭在锻锤下迸发出绚烂的火花。工人们赤着膀子，汗水在古铜色的肌肉上闪闪发光。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原始、粗砺的力量感。
与他身后那个安静、有序的办公室，恍如两个世界。
周海深吸一口气，找到了车间主任，一个满脸油污、嗓门洪亮的中年汉子。
“张主任，我是资源优化办公室的周海。这是刻晴主任制定的新SOP，需要您组织一下，我们开个短会，把新的物料领用流程给大家讲一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噪音。
张主任接过文件，粗略地扫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什么玩意儿？领一块模具钢，还要提前半小时在系统里填申请单？还要工段长签字？小周同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张主任，这不是玩笑。”周海认真地解释，“这是为了让物料调配更具计划性，避免临时领料造成的生产中断和资源浪费。数据表明，我们车间有百分之十五的工时，都浪费在了等待和寻找物料上。”
“数据？我他娘的干了三十年锻工，我就是数据！”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却依旧壮硕的老者，提着一把大铁钳，走了过来。他是锻压车间资格最老、技术最好的老师傅，刘根生，人称“刘老根”，在车间里一言九鼎。
刘老根瞥了一眼周海手里的SOP，嗤笑一声：“小年轻，理论学得不错。可我问你，我这炉火烧到一千二百度，眼瞅着钢锭就要出炉，突然发现冲压模具有一道细微的裂纹，需要立刻更换备用模具。按你的规矩，我是不是得先把火熄了，去填你那张申请单，再满世界找工段长签字，等半个钟头后，再回来对着一炉废铁哭？”
车间里响起一阵哄笑声。
“刘师傅说得对！”
“就是，纸上谈兵！等他的单子批下来，咱们都下班了！”
周海的脸瞬间涨红了，他急忙辩解：“不……不是的，SOP里有紧急预案流程……”
“什么狗屁预案！”刘老根把铁钳重重往地上一顿，火星西溅，“老子的经验，就是最好的预案！我用什么料，用多少，要不要换，我凭眼睛一看，用手一摸就知道！比你那本子准得多！”
他上下打量着白净斯文的周海，眼神里满是不屑：“小同志，办公室里凉快，就别来我们这热火朝天的地方瞎指挥了。耽误了生产，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周海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满脑子的数据、流程和理论，在对方那套不讲道理却又似乎很有道理的“老师傅经验”面前，显得那么的无力。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围着，嘴上客气地叫着“周技术员”，手上的活却根本不按他的流程来。
“哎呀，周技术员，这单子太复杂，我这大老粗看不懂啊。”
“周技术员，我们工段长去开会了，这字谁签啊？”
“周技术员，要不您先去喝口水，这事儿……我们还是按老规矩来吧，快！”
软钉子，一根接一根，把他碰得晕头转向。
他像一个陷入泥潭的人，无论怎么挣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动弹不得。
僵局，在下午三点被彻底打破。
三号生产线因为一个关键模具的临时更换，耽误了领料，导致一整炉特种钢胚的温度没控制好，全部成了次品。
消息传出，车间主任张主任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首接冲进了资源优化配置办公室。
“周海！你给我出来！”
他一脚踹开门，巨大的响声让埋头工作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周海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刚刚从车间回来，满身的油污和挫败感。
“张……张主任……”
“我让你推行新流程，你他娘的给我推行出一炉废品来！”张主任指着他的鼻子怒吼，“现在生产任务完不成，这个月全车间的奖金都要泡汤！你说！这个责任谁来负！”
周海的脸一片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这不是SOP的问题，是他们不配合。可这话，谁信？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是杨厂长和刻晴，还有陆远。
杨厂长显然是接到了报告，脸色铁青。
“小张！怎么回事！”
“杨厂长！您可来了！”张主任看见一把手，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指着周海就开始告状，“您得给我们评评理！这个办公室新来的大学生，拿着个鸡毛当令令箭，对我们车间的生产指手画脚！现在好了，耽误了生产，造成了重大损失！厂长，我们车间的工人情绪很大！都说再这么瞎指挥下去，这活儿没法干了！”
杨厂长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了呆立在原地的周海。
周海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他所有的理论，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被现实击得粉碎。
他备受打击，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科学”和“数据”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
或许，这些冰冷的流程，真的比不上老师傅们那几十年的经验？
他慢慢地转过身，不敢去看杨厂长，也不敢去看张主任。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他的领导身上。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充满了无尽的羞愧和挫败。
“主任……我……”
“我失败了。”
作者“晓星璇”推荐阅读《四合院：玉衡星刻晴专治满院禽兽》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ST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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