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阳光勉强穿透灰蒙蒙的天空，给院子里的瓦片镀上一层无力的金色。刻晴的小屋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炉火舔舐着锅底，锅里熬着浓稠的玉米糊，这是用三大爷那三斤粮票换来的。旁边还贴着几个金黄的玉米饼子。简单的食物，却散发着让人心安的香气。这是他们第一次用“合作”赚来的食物，意义非凡。
陆远准时敲响了房门。他一进屋，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半个空间，也带来了满身的寒气。他将一个搪瓷饭盒放在桌上，里面是他从厂里食堂打来的白菜炖豆腐。
两人没有客套，围着小桌坐下。一时间，屋里只有呼噜呼噜喝粥和咀嚼的声音。
“仓库那边，怎么样了？”刻晴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舀了一勺玉米糊，吹了吹热气，动作优雅得与这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
陆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着一丝进展：“按你说的做了。王大头在为一批找不到的轴承发愁，被车间主任骂得狗血淋头。我领料的时候，‘不小心’把那张画着表格的纸掉在了地上。”
“他什么反应？”刻晴追问，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他捡起来了。”陆远言简意赅，“先是骂我瞎画浪费纸，然后盯着看了半天，问我这是什么玩意儿。我告诉他，是我邻居小姑娘闲着没事画着玩的，说这样记东西清楚。”
“然后呢？”
“他把纸还给了我，嘴上说着‘花里胡哨，没用’，但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正趴在桌子上，用铅笔头在自己的账本上模仿着画格子。”
刻晴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鱼，己经开始对鱼饵产生好奇了。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等他被自己的麻烦逼到走投无路，自然会来咬钩。
“你呢？”陆远反问，他用筷子夹起一大块豆腐，“上午在院子里，我看见你和一大爷他们说话了。”
“没什么，只是去熟悉一下猎物们的习性。”刻晴的用词一如既往的精准而冷漠，“我己经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了。”
陆远默默地吃着饭，他相信她有这个能力。但他心里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这个女孩，冷静、聪慧、果决，甚至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身手，她的一切都像一个谜。她的出现，就像一颗凭空落入院子里的石子，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同。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己久的问题：“刻晴，你……好像跟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你不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对吧？”
这不是怀疑，而是一种基于观察的陈述。
刻晴握着调羹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陆远的肩膀，仿佛穿透了这间屋子的墙壁，望向了一个遥远到无法想象的地方。那双总是清冷锐利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难以言状的复杂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怅然。
“你说的对。”她轻声说，声音里没有了平时的锋利，“我确实……不属于这里。”
陆远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
“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刻晴缓缓说道，她选择了一种既是真实，又不会暴露核心秘密的说法，“在那个地方，规则和这里完全不同。人们不看你的出身，不问你的来历，只看你的能力和你能创造的价值。强者得到尊重，庸者才会被淘汰。”
她的描述，让陆远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充满竞争与活力的世界。那确实与他所处的这个讲究成分、讲究人情、论资排辈的环境截然不同。
“我曾经……在那里拥有一切值得骄傲的东西。我的事业，我的信念，我的……位置。”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一场无法抗拒的意外，让我失去了一切。等我再睁开眼，就己经在这里了。”
她没有说“璃月”，没有说“提瓦特”，更没有说“穿越”。但在陆远听来，这己经是一个足够完整和震撼的故事了。一个曾经站在高位、能力出众的“大小姐”或“女强人”，因为家族败落或是政治斗争，一夜之间失去所有，流落到这个偏僻的西合院里忍辱负重。
这完全解释了她为何如此与众不同——她的见识、她的手段、她那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气，都是源于她曾经的高度。
陆远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却用瘦削的肩膀扛起一切的女孩，心中那份敬畏，悄然转化成了一种更深沉的情感。那是一种混合了同情、钦佩和……想要保护的冲动。
他之前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聪明的女孩合作，现在他明白了，自己是在追随一位落魄的王者。
“我明白了。”陆远沉声说道，没有多余的安慰，但这两个字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他将饭盒里剩下的大半豆腐都拨到了刻晴的碗里，“多吃点，你太瘦了。”
刻晴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豆腐，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好。”她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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