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裂开了细缝，寒风卷着玻璃碴呼啸而过。顾晏辰坐在破碎的镜面上，正在拼凑张照片 —— 照片上的两人笑得灿烂，可我认不出那个挽着他胳膊的女孩是谁。
“她是你啊。” 他把照片推到我面前，指腹反复照片里我的脸，“上个月在海边拍的，你说要把它洗成巨幅挂在客厅。”
我盯着照片里陌生的自己，突然恐慌起来：“那我…… 喊他什么？”
他的肩膀猛地垮下去，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名字…… 对，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舌头。那些熟悉的称呼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顾…… 顾……”
“算了。” 他别过头，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地，“就叫我阿辰吧，随便什么都好。”
这次离开时，黑袍女子递给我面铜镜：“看看吧，这是你最后能记住的东西了。”
镜中映出张陌生的脸，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我摸着自己的脸颊，突然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谁，在等谁，又在忘记谁。
所有的镜子都在碎裂，樱花树倒在地上，根系缠满了写着我名字的纸条。
他站在废墟中央，浑身是血，怀里紧紧抱着个樱花木盒。“知意，拿着它。”
我接过木盒的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无数碎片：他在病房里偷偷写的信，化疗时攥着我的手说 “等我”，还有葬礼那天，林夏袖口露出的樱花纹身……
“你是…… 顾晏辰？”
他猛地抬头，眼泪突然涌出来，像压抑了千年的雪水。“是我，知意，我是晏辰啊。”
可我看着他哭，心里却空荡荡的，没有难过，没有心疼，只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木盒里掉出枚戒指，内侧刻着我们的名字，可我盯着那两个字，只觉得是串无关紧要的符号。
“他们说，只要你彻底忘了我，就能离开这里。” 他握住我的手，把戒指套进我无名指，“知意，忘了吧，好好活下去。”
镜面彻底碎裂的前一秒，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疼。可我只是茫然地看着他消失在白光里，像看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
醒来时，阳光正好落在枕边。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想起有个人总在樱花树下等我，却想不起他的样子，他的名字，甚至想不起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镜面再次浮现时，我正坐在钢琴前发呆。指尖落在琴键上，弹出一串不成调的音，像谁在哭。窗外的樱花落了满地，我每天都扫，第二天却又会凭空铺满，像场永远醒不了的循环。
“这架琴……” 我摸着琴盖内侧的刻痕，那里有两个模糊的字母，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过。
镜面泛起水纹的刹那，顾晏辰从琴箱里跌出来，膝盖磕在踏板上，发出闷响。他穿的还是那件藏青毛衣，领口的补丁磨得发亮，可我盯着那补丁看了许久，才迟钝地想起：“这是我缝的？”
他扶着钢琴站起来，右手始终背在身后，指缝间渗出血珠。“你喜欢的《月光》，还会弹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什么。
我掀开琴盖，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怎么也想不起第一个音符。那些黑白相间的琴键突然变得陌生，像一排等待审判的囚徒。“我…… 不会。”
他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握紧，指节泛白。“没关系。” 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我读不懂的悲伤，“我教你。”
他的掌心贴上我的手背时，我突然打了个寒颤。这温度明明很熟悉，却像隔着层磨砂玻璃，看不真切。他带着我按下第一个键，Do 的音在空房间里荡开，惊起窗外一群灰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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