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吗？你说这个音像清晨的露水。”
我摇摇头。灰雀撞在玻璃上的声音很响，像谁在敲碎记忆的门。
这次见面很短，他说镜狱的裂缝在扩大，不能久留。临走时，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我就转身跳进镜面。
布包里是袋薄荷种子，包装袋上画着小小的樱花，可我完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薄荷。
林夏来送药时，我正对着种子发呆。
“这是什么？” 她扫了眼布包，端着水杯的手突然一抖。
“不知道。” 我捏起粒种子，它在阳光下泛着青绿的光，“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别过头去：“大概是医生给的安神药吧，快吃了睡会儿。”
药片滑进喉咙时，我听见镜面在墙后轻轻震动，像谁在里面敲着摩斯密码。
镜面裂开在深夜，我正被噩梦缠住 —— 梦里有片黑色的花海，无数只手从花里伸出来，拽着我往下沉。
“知意！”
顾晏辰的声音刺破梦境，我猛地睁眼，看见他半个身子卡在镜缝里，玄色的衣袍被镜刃划得粉碎。他的眼罩掉了，右眼的樱花胎记正在渗血，像朵濒死的花。
“快…… 走……” 他朝我伸出手，掌心躺着半片樱花标本，“林夏她……”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剧烈收缩，他的手臂被夹在里面，发出骨骼碎裂的轻响。我扑过去想拉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撞在墙上。
“别碰！” 他疼得额头冒汗，声音却依然温柔，“这镜面会吸食生者的记忆，你己经…… 记不起多少了。”
我摸着后脑勺的肿块，突然慌了。记不起什么？记不起他的名字，记不起他的样子，还是记不起……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是谁？”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我看见他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像被狂风掐灭的烛火。
镜面收缩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肩膀己经被吞噬。“我是……” 他张了张嘴，血沫从嘴角溢出来，“我是顾晏辰啊。”
这个名字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又好像没有。
“记住这半片樱花。” 他用尽最后力气把标本扔过来，“找到另一半，你就会……”
镜面彻底合拢的瞬间，我听见林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诡异的笑：“找到又怎样？她早就忘了，你们的爱早就死了。”
樱花标本落在地毯上，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6 月 17 日。这是顾晏辰的忌日，可我花了整整十分钟，才从抽屉里的病历本上，确认这个被遗忘的日子。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很清晰的梦。梦里有间病房，顾晏辰躺在病床上，林夏站在床边，手里的针管闪着寒光。他看见我躲在门后，突然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醒来时，枕头湿透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心脏的位置，像被挖空了一块，冷风首往里灌。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镜狱彻底崩塌的前夜。
所有的镜子都在流血，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底下的符纸，朱砂画的樱花正在褪色。
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满地的镜面碎片里，映出无数个残缺的自己。
顾晏辰是从穿衣镜里滚出来的，摔在碎片上，溅起一片血红。他的玄色锦袍己经看不出原样，左眼的琥珀色瞳孔变得浑浊，像蒙了层雾。
“知意。” 他撑着地板站起来，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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