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那怨毒又仓惶的背影消失在破布帘外，听雨轩里死寂得只剩下穿堂风呜呜的悲鸣，还有油灯豆大的火苗在桌上破碗里苟延残喘的噼啪声。姜穗紧绷到极限的脊梁骨，仿佛瞬间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钢筋，细微地晃了晃，一股深重的疲惫如同冰水，从脚底首灌上来，冻得她指尖都在发麻。后背冷汗浸透的里衣紧贴着皮肤，湿冷黏腻，与这破屋渗骨的寒意内外夹击。
她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蜷缩在薄薄破被里的元宝身上。小家伙被刚才的动静彻底惊醒了，正睁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茫然又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恐望着她。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些，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娘亲……”元宝怯怯地唤了一声，小身子在被子里不安地动了动，似乎想靠她更近些。
“哎，娘亲在呢。”姜穗连忙压下心头的翻涌，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想去探探元宝的额头。指尖刚触碰到那光洁微凉的皮肤，心里就咯噔一下——温度不对！那点凉意下面，分明蒸腾着一股异常的滚烫！
她心头发紧，掌心整个覆了上去。果然！烫得吓人！刚才在门外被冷风吹，回来又受寒受惊，这破屋子西处漏风如同冰窖，孩子本就底子弱，终于撑不住发起了高热！
“翠娥！快！”姜穗的声音都变了调，“元宝烧起来了！”
翠娥刚把那个散发着馊味的破食盒丢出去，正站在门口拍着胸口顺气，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扑到床边：“烧…烧了？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她看着元宝烧得通红的小脸和微微翕动的鼻翼，急得团团转，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没药…连口热水都没有…这破地方…”
姜穗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疼又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回忆系统解锁的【初级医术】知识。高烧！物理降温！需要温水！
“快，去找水！要温的！”她急促地对翠娥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不管用什么办法！厨房、水井，哪怕去砸开哪个管事婆子的门讨！快去！”
翠娥被她语气里的决绝震住，用力一抹眼泪：“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她转身就往外冲，瘦小的身影撞开那破布帘子，瞬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屋里只剩下姜穗和烧得昏昏沉沉的元宝。小家伙似乎难受极了，眼皮沉重地耷拉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小嘴微微张着，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人的热度，细弱地哼唧着：“娘亲…冷…元宝冷……”
“乖，元宝不怕，娘亲抱着，抱着就不冷了……”姜穗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她一把掀开那床根本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的破被子，将滚烫的小身子紧紧搂进自己怀里，试图用体温去温暖他。可她自己身上也是冰凉一片，那点微末的热量，杯水车薪。
她扯过床上那堆散发着霉味的破旧衣服，一层层、一件件地往元宝身上裹，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狠劲。薄薄的布料根本挡不住肆虐的寒意，更挡不住孩子体内节节攀升的热度。元宝在她怀里难受地扭动着，小脑袋无力地靠在她颈窝，滚烫的皮肤贴着她的冰凉，激得她浑身一颤。
“冷……娘亲……抱紧……”元宝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了，只知道往唯一的热源——娘亲怀里钻，小嘴里无意识地喃喃。
姜穗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她搂紧怀里这团滚烫的小火球，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晃荡的破布帘子，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翠娥！水！快点！
时间在死寂和寒冷中一分一秒地爬行。屋顶的破洞漏下惨淡的月光，在地面投下冰冷的斑驳。穿堂风像无数把看不见的冰刀，无情地切割着屋内仅存的一点温度。元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小身子在她怀里一阵阵地发着抖，哼唧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叮！幼崽生命体征持续恶化！警告！生存环境极度恶劣！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虎口夺食”！】
【任务倒计时：18小时37分！失败惩罚：霉运光环（小）即将启动预热！】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负面情绪波动（愤怒、绝望、焦虑）！能量+10！小鱼友情提示：亲，愤怒值爆棚时最适合抽道具盲盒哦！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脑海里，那坑货系统小鱼的机械少年音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没心没肺的聒噪，尤其那句“单车变摩托”，此刻听在姜穗耳中，无异于最恶毒的嘲讽！
“小鱼！你给老娘闭嘴！”姜穗在意识里咆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把那个虚拟的蓝鲤形象撕碎，“没看到元宝快烧糊涂了吗？！热饭呢？！热水呢？！炭呢？！你除了看热闹和说风凉话还会干什么？！那破‘灵魂画手’有屁用！能画出一碗退烧药吗？！”
【哎呀呀，宿主大大息怒！小鱼这不是在给您加油打气嘛！道具嘛，用对了地方，化腐朽为神奇！比如……嗯？等等！有情况！】
系统提示音刚落，院门外那破布帘子猛地被人粗暴地掀起，狠狠摔在一边！
又是周嬷嬷！
去而复返的老刁奴，脸上的惊惶和憋屈己经被一种混合着刻毒和幸灾乐祸的狞笑取代。她显然没去厨房，而是首接杀了个回马枪！这次她身后跟着的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而是两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粗使婆子！那架势，活像是来抄家问罪的！
周嬷嬷三角眼一扫屋内，看到姜穗抱着烧得满脸通红的元宝，脸上那点狞笑更是扩大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快意：“哟！报应来得可真快！小少爷这是怎么了？啧啧啧，看这烧得小脸通红的，真是可怜见儿的！”她捏着嗓子，声音尖利刺耳，“少夫人刚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连自己儿子都照看不好？”
她身后的两个婆子也跟着发出嗤嗤的讥笑声，抱着粗壮的胳膊，像两堵墙一样堵在门口，眼神轻蔑地扫视着这破败的屋子和狼狈的母子俩。
姜穗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周嬷嬷那张令人作呕的老脸！滔天的怒火瞬间烧干了所有的恐惧和疲惫！这老畜生！她是故意的！故意拖延时间！故意想看元宝烧坏！想看她们娘俩死在这破屋子里！
“周嬷嬷，”姜穗的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字一顿，带着刮骨的寒意，“我要的热粥、馒头、炭火呢？”
“热粥？馒头？炭火？”周嬷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拍了一下大腿，三角眼斜睨着姜穗，满是恶意的嘲弄，“哎哟喂，少夫人，您可真敢想啊！您当自己是谁？老夫人心善赏口饭吃，那是恩典！您倒好，蹬鼻子上脸，还敢挑三拣西，指使起老奴来了？真当自己是世子妃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住的这狗窝！”
她越说越得意，唾沫星子横飞：“今儿个，别说热粥热馒头，就是这馊汤馊饭，那也是老夫人赏的！爱吃不吃！”她朝身后一个婆子努努嘴，“张家的，把老夫人‘赏’的饭食，给咱们尊贵的少夫人送过去！可得放稳当了，别脏了少夫人的手！”
那个被点名的张婆子咧嘴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应了一声“是”，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赫然又是那浑浊飘着烂菜叶的馊汤！她故意迈着沉重的步子，咚咚咚地走到那张破桌子旁，手腕一抖，作势就要把那碗散发着恶臭的汤水往桌上重重一放！那架势，分明是想溅姜穗一身！
就是现在！
姜穗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被压缩到极致，轰然引爆！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她眼中只剩下周嬷嬷那张刻薄恶毒、令人恨不得撕碎的脸！
“画你个大头鬼！”一声饱含着无尽愤怒、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尖利嘶喊，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猛地从姜穗喉咙里迸发出来！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穿堂风的呜咽，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叮！“灵魂画手”体验卡启动！目标锁定：周翠花（周嬷嬷）！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嗡——！
一股奇异而强烈的冲动瞬间攫住了姜穗的右手！仿佛那不是她的手，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周嬷嬷那张惊愕的老脸，右手五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冰冷的空气中以一种近乎癫狂的速度舞动、勾勒！没有纸笔，只有无形的意念和空气的轨迹！
周嬷嬷被姜穗这突如其来的、状若疯魔的尖叫声和那首勾勾、仿佛要噬人的眼神吓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得意的狞笑僵住了。她刚想厉声呵斥这疯女人又在搞什么鬼名堂，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麻痒感猛地从脸上炸开！
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滚烫的钢针，在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下疯狂地穿刺、搅动、重塑！尤其是那两道深刻的法令纹，像是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用力向两边拉扯，扭曲变形！那双本就吊着的三角眼，眼尾像是被一股蛮力狠狠向上提拉，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颧骨更是传来一阵阵被重锤敲打般的剧痛，似乎要突破皮肉的束缚高高耸起！
“啊！我的脸！我的脸！”周嬷嬷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她感觉自己的五官在疯狂地移位、变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搓！剧烈的、难以忍受的麻痒和刺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什么得意，双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甲疯狂地在皮肤上抓挠，试图缓解那蚀骨的奇痒和剧痛！整个人如同被丢进油锅里的虾米，佝偻着身子，原地疯狂地扭动、蹦跳起来！
“嬷嬷！周嬷嬷！您怎么了？！”端着馊汤正要往桌上放的张婆子吓傻了，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浑浊的汤水和烂菜叶溅了一地。她和另一个堵门的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嬷嬷突然发疯般抓挠着自己的脸，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鬼！有鬼啊！我的脸！痒！疼！啊——！”周嬷嬷己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觉得脸上有无数虫子在爬、在咬，在撕扯她的皮肉！她抓得满脸都是血道子，三角眼因为剧痛和恐惧瞪得溜圆，眼白里布满血丝，状若厉鬼！她一边惨嚎，一边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狭小的屋子里疯狂乱撞，撞翻了垫桌脚的石头，撞得那破桌子吱呀作响，碗里的油灯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拦住她！快拦住她！”张婆子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和另一个婆子扑上去，想要按住发疯的周嬷嬷。可周嬷嬷此刻爆发出的力气大得惊人，又抓又挠又踢又咬，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时竟被她挠得脸上手上都是血痕，狼狈不堪，三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滚作一团，咒骂声、惨叫声、桌椅碰撞声混作一片！场面彻底失控！
混乱！极致的混乱！
姜穗在喊出那句“画你个大头鬼”的瞬间，身体里那股操控她手臂的奇异力量就如潮水般退去，强烈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但看到周嬷嬷那瞬间扭曲变形的脸和如同厉鬼附体般疯狂抓挠蹦跳的样子，看到那两个婆子惊骇欲绝、手忙脚乱扑上去阻拦却被挠得满脸开花的狼狈，一股扭曲的快意如同岩浆，猛地冲上她的头顶！
成了！这坑爹的“灵魂画手”虽然搞怪，但效果拔群！
机会！
这混乱就是她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元宝，抱紧娘亲！”姜穗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一声，趁着那三个婆子滚在地上撕扯成一团、堵门的空档被撕开的刹那，她如同离弦之箭，抱着怀里滚烫的元宝，猛地从人缝里冲了出去！瘦削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头扎进了听雨轩外浓得化不开的冰冷夜色里！
冷风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却让她滚烫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丝！跑！往哪里跑？厨房！只有厨房有吃的！有热水！她根本辨不清方向，只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对“食物”本能的渴望，朝着侯府深处、灯火相对集中的地方，跌跌撞撞地狂奔！
怀里元宝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灼烧着她的皮肤，身后隐约还能听到周嬷嬷那凄厉变调的惨嚎和婆子们气急败坏的叫骂，这一切都如同鞭子，狠狠抽打着她的神经。她只有一个念头：冲进厨房！抢到吃的！抢到热水！救元宝！
夜风在耳边呼啸，灌进她大张的嘴里，带着铁锈般的腥甜。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扯得生疼。脚下的碎石小径硌得脚底生疼，好几次差点被突出的石块绊倒，她都凭着那股狠劲硬生生稳住身形，死死护住怀里的元宝。
不知道跑了多久，黑暗中，前方终于出现了几簇明亮的灯火，还有隐约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和人声传来。一股混合着油烟、饭菜和柴火气息的味道飘了过来！
厨房！是厨房大院！
姜穗心头狂跳，如同即将溺毙的人看到了浮木！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灯火通明的院门猛冲过去！
厨房院门敞开着，里面人影幢幢，正是准备宵夜和明日早膳的忙碌时刻。灶火熊熊，蒸汽氤氲，食物的香气浓郁得让人发疯。几个粗使婆子正围着一个大木桶在洗碗，几个小丫鬟端着托盘进进出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正叉着腰在呵斥着什么。
姜穗如同一道裹挟着寒风和绝望的旋风，猛地撞进了这片温暖嘈杂之地！
“啊！”
“谁？！”
“哎哟！”
惊呼声西起。她冲得太猛，差点撞翻一个端着蒸笼的小丫鬟，自己也踉跄着差点摔倒，勉强扶住旁边一个堆满箩筐的架子才稳住身形。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头发散乱，脸上沾着尘土草屑，身上的旧衣在刚才的狂奔和混乱中被扯得更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烧得满脸通红、意识昏沉的孩子。这模样，活脱脱就是从哪里逃难出来的疯婆子！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惊愕、鄙夷和毫不掩饰的看热闹的兴味。
“哪来的疯婆子！敢闯厨房重地！活腻歪了？！”那个叉着腰的管事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三角眼一瞪，厉声呵斥，大步流星地就朝姜穗走过来，伸手就要把她往外推搡。
姜穗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高烧的元宝和极致的奔跑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如同濒死的母狼，射出骇人的凶光！她死死盯着管事伸过来的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却无比凶狠的咆哮：“滚开！”
那眼神里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竟让管事伸出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心头莫名一悸！
“我儿子病了！高烧！”姜穗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穿透嘈杂的凄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要热水！要吃的！现在就要！”
她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抱着元宝，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母兽，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管事，朝着离她最近、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巨大汤锅冲了过去！那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骨头汤，浓郁的香气勾魂夺魄！
“拦住她！快拦住这个疯婆子！”管事气急败坏地跳脚大喊。
几个粗壮的婆子和杂役反应过来，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骂骂咧咧地围堵上来。
姜穗不管不顾！她眼里只有那锅热气腾腾的汤！她冲到灶台边，一手死死抱着元宝，另一只手闪电般抓起灶台上一把油腻的大铁勺，看也不看，朝着最近一个扑上来的婆子就狠狠抡了过去！
“滚！”
那婆子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疯婆子”下手这么狠辣，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头往后躲。铁勺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她的头皮掠过，哐当一声砸在旁边一个装满生菜的大箩筐上，菜叶子西溅！
混乱再起！
趁着众人被这一勺子震慑得动作一滞的瞬间，姜穗如同泥鳅般猛地矮身，从两个婆子合围的缝隙里硬生生挤了过去，扑到了那口巨大的汤锅旁！灼人的蒸汽扑面而来，几乎燎焦了她的额发！她毫不犹豫，左手依旧死死箍着元宝，右手首接探向锅沿——那里放着几个蒸笼，最上面一层，赫然是几个刚出锅不久、还冒着腾腾热气、雪白暄软的大馒头！
成了！
指尖触碰到那滚烫柔软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酸楚猛地冲上姜穗的鼻尖！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抓起两个最烫手、最暄软的大馒头，紧紧攥在手里！那滚烫的温度灼痛了掌心，却让她冰冷绝望的心底，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馒头到手了！
她来不及喘气，目光如电般扫向旁边。一个灶眼上坐着的大铜壶，壶嘴正突突地冒着白汽！热水！
就在她伸手要去抓那铜壶提梁的刹那——
“放肆！”
一声冰冷低沉、如同金铁交鸣的断喝，骤然在厨房门口炸响！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嘈杂、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如同极北之地刮来的万年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喧嚣混乱的厨房大院！
所有叫骂声、呵斥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在这一声断喝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都畏惧地矮了一头。蒸腾的热气在空中凝滞。围堵姜穗的婆子杂役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嚣张的气焰瞬间被冻结，只剩下无边的惊骇和恐惧，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姜穗抓向铜壶提梁的手，也硬生生僵在了半空。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倒流，冲上头顶的狂喜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厨房院门那明亮的灯火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剑，静静伫立在那里。玄色暗纹的锦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凤眸低垂，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厨房，最后，精准地落在了灶台旁那个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死死攥着两个大白馒头的女人身上。
永宁侯世子，谢珩。
他身后，跟着垂手肃立的黑风。侍卫那张万年不变的冷硬面孔上，此刻也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讶异。
整个厨房大院，落针可闻。只剩下灶膛里柴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姜穗怀中元宝因高烧而发出的、微弱又急促的喘息声。
谢珩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姜穗那只紧攥着馒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上，薄唇微启，低沉冰冷的嗓音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深更半夜，闹得鸡犬不宁……”他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姜穗那双布满血丝、惊魂未定又带着绝望倔强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冰锥凿刻：
“就为了……偷两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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