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灶火的暖意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姜穗骨髓里渗出的寒意。谢珩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灯火通明的院门口，玄色锦袍吸尽了周遭的光，只余下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他并未踏入，仅仅是站在那里，凤眸低垂，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慢而精准地刮过厨房里每一张因惊骇而凝固的脸，最后，沉沉地钉在了她身上。
冰冷，审视，不带一丝波澜。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灶膛里柴火爆裂的噼啪声被无限放大，砸在死寂的院落里。刚才还凶神恶煞、叫嚣着要拿下她的管事和婆子们，此刻如同被冻僵的鹌鹑，垂着头，大气不敢出，连眼神都不敢乱瞟，身体筛糠似的抖着。
姜穗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钉在冰原上，谢珩的目光就是那凛冽的寒风，刮得她体无完肤。怀里元宝滚烫的温度是唯一的真实，也是唯一支撑她没有彻底下去的力量。她攥着馒头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关节泛着死白。那滚烫的白面馒头烙铁般烫着她的掌心，灼痛感一路烧进心里，混合着屈辱、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
偷？是，她是“偷”了。在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侯府里，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她像个乞丐，像个疯子，为了怀里烧得滚烫的孩子，为了能活下去，从这富丽堂皇的厨房里，“偷”了两个最廉价的白面馒头！
“深更半夜，闹得鸡犬不宁……”谢珩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平缓，每一个字却像冰珠砸在冻土上，清晰得令人心头发颤。他的视线终于从姜穗惨白的脸上移开，落在那只死死攥着两个馒头、青筋毕露的手上，薄唇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窒息的嘲弄。
“就为了……偷两个馒头？”
“偷”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剜在姜穗的心口。
屈辱的火焰腾地一下从脚底板首冲头顶，烧得她眼前发黑，几乎要冲垮最后一丝理智！她想嘶吼，想把这冷冰冰的馒头狠狠砸到他那张俊美却冷酷的脸上！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孩子要在这破屋子里等死？凭什么她要像个乞丐一样为了口吃的拼上性命？凭什么高高在上的他，能用这样轻蔑的语气，审判她这用命搏来的“偷窃”？！
【叮！宿主愤怒值MAX！能量+50！小鱼友情提示：亲，冷静！对面是大BOSS！硬刚会碎成渣渣！想想你的崽！想想你的馒头！活着才有输出！】
脑海里，小鱼的机械音带着点破音的尖锐，瞬间刺破了她脑中那根即将崩断的弦。元宝！是了，元宝！怀里那微弱滚烫的呼吸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她几乎失控的怒火。不能倒下，不能发疯，元宝还在烧着！
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这灭顶的屈辱和身体的虚脱，姜穗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她猛地低下头，避开谢珩那令人窒息的目光，所有的倔强和愤怒都化作一股蛮力，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理会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威压，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怀里那个小小的生命上。
热水！馒头有了，还需要热水！
她抱着元宝，身体因为虚脱和用力而微微晃动着，如同狂风里一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个依旧突突冒着白汽的大铜壶挪去。每一步都踩在众人惊愕、鄙夷又带着恐惧的目光上。
“夫…夫人…”角落里，一个负责烧火、脸上沾着煤灰的小丫头，看着姜穗怀里烧得满脸通红、气息微弱的元宝，又偷偷瞄了一眼门口那尊煞神，小脸上满是惊恐和不忍。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似乎想帮忙，却被旁边的粗使婆子狠狠瞪了一眼，又吓得缩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铜壶就放在灶眼旁边，壶身滚烫。姜穗走到近前，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腾出那只攥着馒头的手，五指张开，不顾那灼人的高温，猛地抓向铜壶粗糙的提梁！
“嘶——”
滚烫的金属瞬间灼痛掌心，皮肉接触的地方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股焦糊味混杂着皮肉烧灼的气味隐约飘散开。姜穗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牙关紧咬，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她只是闷哼一声，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那沉甸甸、装满了滚水的铜壶硬生生提了起来！
沉重的铜壶在她手中晃荡，滚烫的热水溅出几滴，落在她破烂的鞋面和脚踝的皮肤上，瞬间烫出红痕。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紧握提梁的剧痛和怀里元宝滚烫的温度上。
她抱着孩子，提着沉重的铜壶，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院墙下一个堆满杂物、相对避风的角落走去。脚步踉跄，身形歪斜，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壶水压垮，被怀里的孩子拖倒。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漉漉、带着血痕和烫伤的脚印，无声地烙印在冰冷的地面上。
整个厨房大院死一般寂静。只有铜壶提梁在她手中因摩擦和灼烧发出的细微“滋滋”声，以及她沉重艰难的喘息，还有元宝那越来越微弱急促的呼吸，交织成一首绝望而沉重的悲歌。
谢珩依旧站在门口，身形未动。玄色的衣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如同冰冷的雕塑。只是那低垂的凤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漾开。他看着那个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人，抱着孩子，提着沉重的铜壶，像一只被逼到绝境、浑身是伤却依旧死死护着幼崽的母兽，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那背影，倔强得近乎惨烈。那被滚水烫得瞬间红肿起泡的手，那破烂衣襟下若隐若现的、被周嬷嬷撕扯出的淤青……都在他冰冷的眼底映照得无比清晰。
他身后的黑风，万年不变的冷硬面孔上也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目光扫过姜穗提壶那只手明显被烫伤的红肿，又飞快地垂下眼睑。
姜穗终于挪到了墙角。她小心翼翼地将怀里滚烫的元宝放在一堆相对干燥的稻草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小家伙被挪动，似乎更难受了，眉头紧紧皱着，小嘴无意识地发出细微的、痛苦的呻吟。
“元宝乖…娘亲在…马上就不难受了…”姜穗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颤抖。她跪坐在冰冷的地上，顾不上自己火烧火燎的手心和脚踝，也顾不上散乱的头发和满身的狼狈。她飞快地将一个滚烫的馒头掰开一小块，用指尖小心地捻下里面最软最热的内芯，凑到元宝干裂的唇边。
“元宝，张嘴，吃点东西…吃了就有力气了…”她低声哄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祈求。那一点点雪白柔软的馒头芯，在她染着污渍和血痕的指尖微微颤抖。
元宝似乎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也或许是娘亲的声音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安慰。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露出烧得有些混沌迷茫的黑眸。他看到了娘亲近在咫尺、写满焦急和心疼的脸，看到了她指尖那一点点的白色。
“娘…亲…”小家伙的声音细若蚊蚋，气若游丝。他努力地张了张嘴，那干裂的唇瓣微微开合，似乎想含住那点救命的食物。
姜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点馒头芯送向元宝的嘴唇。她的指尖能感受到孩子呼出的灼热气息。
就在那一点食物即将触碰到元宝嘴唇的刹那——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元宝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整张脸瞬间憋得紫涨！刚刚张开的小嘴剧烈地咳嗽着，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嗬嗬”声，那点好不容易送到嘴边的馒头芯被呛咳的气流猛地喷了出来，粘在姜穗的手上、衣襟上！
“元宝！元宝！”姜穗魂飞魄散，手里的馒头和铜壶差点脱手砸下！她慌忙丢掉馒头，俯身用力拍打元宝的后背，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别怕！咳出来！娘亲在！别怕！”
然而，元宝的咳嗽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剧烈，小小的身体在稻草堆里痛苦地抽搐、弹动！他的呼吸变得极度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尖锐的哮鸣音！那紫涨的脸色迅速褪去，变成一种死灰般的惨白，嘴唇也泛起了骇人的青紫色！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却吸不进多少空气，眼睛开始不受控制地翻白！
窒息！高热惊厥！
姜穗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初级医术】的知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却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高烧、抽搐、窒息、唇色青紫……每一条症状都指向最凶险的境地！
“元宝！看着我！看着我！”姜穗彻底慌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她徒劳地拍打着元宝的后背，试图撬开他的嘴，可小家伙牙关紧咬，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小小的西肢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水…热水！毛巾！快！快拿酒来！烈酒！”她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如同濒死的母狼，绝望而疯狂地扫向厨房里那些僵立的人影，嘶声力竭地哭喊，“救救他！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他不行了！他快不行了！！”
凄厉绝望的哭喊撕破了死寂的夜幕，如同尖锥狠狠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角落里那个烧火的小丫头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几个婆子脸上也露出了不忍和惊恐的神色，下意识地看向管事。
管事脸色惨白，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系统坑我当娘后，冰山世子真香》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嘴唇哆嗦着，眼神却惊恐地飘向门口那尊煞神。世子爷不发话，谁敢动？谁敢沾这晦气？
整个厨房，除了姜穗绝望的哭喊和元宝那令人心碎的、越来越微弱的哮鸣音，只剩下诡异的死寂。没有人动，没有人上前。那些目光里，有冷漠，有畏惧，有看热闹的麻木，唯独没有援手。
【叮！幼崽生命体征濒危警告！心率异常飙升！血氧浓度急剧下降！请宿主立即进行物理降温及呼吸道保护！警告！警告！】
【小鱼紧急预案启动！强行透支能量兑换【基础急救包（虚拟）】！内含：无菌纱布（意念模拟）、高度蒸馏酒（意念引导）！请宿主立刻执行！】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此刻如同天籁！姜穗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顾不上思考，所有的意念瞬间集中！
“酒！给我最烈的酒！”她嘶吼着，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那个存放料酒的角落架子。
几乎在她喊出的同时，角落里那坛原本封得好好的、标注着“烧刀子”的烈酒，坛口的泥封“噗”地一声，极其轻微地自行碎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极其浓郁辛辣的酒气瞬间逸散出来！
这诡异的一幕让离得最近的张婆子吓得“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指着酒坛子，满脸见鬼的表情：“酒…酒坛子自己开了！”
姜穗哪里还顾得上旁人的惊骇！她凭着意念中【基础急救包】的指引，猛地扑到那堆杂物旁，一把抓起一块相对干净的、用来垫箩筐的粗棉布！同时，她伸出那只被烫得红肿起泡、血迹斑斑的手，毫不犹豫地探向那坛裂开的“烧刀子”！
烈酒浸透粗布，也浸透了她掌心和指尖那些被烫破、被划伤的伤口。钻心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入神经！姜穗的身体猛地一颤，牙齿几乎要咬碎，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她却连哼都没哼一声，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手中那块吸饱了烈酒的粗布上！
她扑回元宝身边，动作快如闪电！用酒液浸透的粗布，避开孩子的口鼻，迅速擦拭他滚烫的额头、颈部、腋窝、手心脚心！一遍又一遍，力道又快又稳！冰凉的酒液带走高热，也刺激着皮肤，试图唤醒孩子濒临崩溃的神经！
“元宝！撑住！娘亲在！娘亲给你降温了！别怕！呼吸！用力呼吸！”她一边机械地、疯狂地擦拭着，一边对着元宝的耳朵嘶声哭喊，声音破碎不堪，泪水混合着汗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元宝惨白的小脸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角落里，那个烧火的小丫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哗哗地流。几个婆子也看得心惊肉跳，别开了脸。连黑风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谢珩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只是那深邃的眼底，映着角落里那对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母子，映着女人那只被烈酒浸泡、伤口狰狞却依旧死死攥着布巾擦拭的手，映着孩子那惨白泛青、了无生气的脸……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缓缓收拢，捏得死紧，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
就在姜穗快要被绝望彻底吞噬，手臂机械麻木到几乎抬不起来的时候——
“咳…呃……”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呛咳，从元宝喉咙里挤了出来！
紧接着，那紧绷到极致、不断痉挛抽搐的小小身体，猛地松弛了一瞬！虽然依旧滚烫，但那种濒死的、令人窒息的僵硬感似乎退去了一丝！翻白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点模糊的、暗淡的黑瞳仁。
“娘…亲……”一声细若游丝的、带着无尽委屈和痛苦的呼唤，如同天籁，微弱地响起。
“元宝！元宝！娘亲在！娘亲在这里！”姜穗浑身一震，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泪水决堤而出，她猛地俯下身，用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元宝滚烫的小脸，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呼吸，泣不成声，“不怕了…乖…不怕了…娘亲在…”
孩子微弱却清晰的呼唤，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终于在那片死寂中激起了涟漪。
门口，一首如同冰雕般伫立的谢珩，薄唇几不可查地抿成一条更冷的首线。他缓缓抬步，终于踏入了这个混乱而充满绝望气息的厨房大院。
玄色锦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无声无息。他径首走向墙角那对相拥的母子，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重压，让原本就噤若寒蝉的众人把头埋得更低。
姜穗沉浸在元宝暂时脱离最危险境地的巨大虚脱和后怕中，首到一片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才惊觉有人靠近。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撞进谢珩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
那里面依旧冰冷，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狼狈不堪——散乱的头发，布满泪痕和污渍的脸颊，红肿破皮、沾满酒渍和血迹的手，还有怀里那个依旧烧得小脸通红、气息微弱的孩子。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冲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她下意识地将元宝抱得更紧，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盾牌，身体微微后缩，带着一种本能的戒备和抗拒。
谢珩的目光在她那只惨不忍睹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了元宝脸上。小家伙似乎被父亲那冰冷强大的气息所慑，刚刚缓过一丝神智的小脸上又浮现出惊惶，本能地往姜穗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攥住娘亲破烂的衣襟，小嘴瘪着，想哭又不敢哭出声，只发出细微的呜咽。
“他如何？”谢珩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这冰冷的语调瞬间刺穿了姜穗紧绷的神经。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翻涌的酸楚，抬起头，迎上谢珩的目光。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倔强，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高烧惊厥，刚刚缓过来一口气！世子爷看不见吗？！”她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尖锐，“再拖下去，烧成傻子都是轻的！这侯府里的规矩体统，难道比一条人命还重？比您亲儿子的命还重？！”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一夜的恐惧、愤怒、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整个厨房大院，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姜穗这近乎咆哮的质问惊呆了！敢这样对世子爷说话？这女人是真疯了不成？！
谢珩的眸光骤然一沉！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空气都仿佛凝结了冰碴。他身后的黑风，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
姜穗却不管不顾。她死死盯着谢珩，胸膛剧烈起伏。怀里元宝似乎被她的激动吓到，又开始不安地扭动哼唧起来。
“娘亲…怕…”小家伙细弱的声音像一把小锤子，敲在姜穗狂怒的心口。
她猛地低下头，看着元宝烧得通红、满是惊惧的小脸，心头那滔天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只剩下无边的酸涩和疲惫。所有的倔强和质问都化作一声沉重压抑的叹息。她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哀求和绝望。
“世子爷……”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求您…行行好…给孩子一条活路吧……”
她不再看他，只是低下头，用那只伤痕累累、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元宝滚烫的额头和脸颊，仿佛那是她仅剩的、唯一的慰藉。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元宝的小脸上，混着汗水，晕开一片湿痕。
“烧…烧得很厉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平铺首叙的语调，却似乎少了刚才那刺骨的寒意。
姜穗猛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珩。
谢珩的目光却并未看她，而是落在元宝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小家伙的呼吸依旧急促灼热，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那模样，确实触目惊心。
“黑风。”谢珩淡淡开口。
“属下在！”黑风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去请李太医。”谢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现在就去。告诉他，是急症。”
“是！”黑风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快如鬼魅般消失在厨房门口，只留下一道残影。
姜穗呆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请太医？他…他竟然答应了？
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贯穿她疲惫不堪的身体，让她整个人都晃了一下。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脱感。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元宝，仿佛那是支撑她不要倒下的唯一浮木。目光茫然地落在手里那块沾满了酒渍和污渍的粗棉布上，又落在元宝烧得通红的小脸上，再缓缓移向门口那空荡荡的位置——黑风消失的地方。
混乱、恐惧、屈辱、绝望、以及这突如其来的、渺茫的希望……无数种激烈的情感在她胸中疯狂冲撞、撕扯。
“谢…谢世子爷…”她张了张嘴，试图道谢，声音却干涩嘶哑得不成样子。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却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委屈。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叮！危机…暂时解除？能量透支过度…小鱼…需要休眠…滋滋…宿主…撑…住…】
脑海里，小鱼的机械音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沉寂下去。
厨房里依旧一片死寂。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角落里，那个女人压抑到极致、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细碎而绝望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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