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像只被猎人追捕的野兔,在侯府迷宫般的回廊里亡命狂奔。冰冷的夜风刀子般割着她的脸颊和喉咙,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她死死攥着掌心那枚染血的铜钱,冰冷的棱角和黏腻的血污不断提醒着她身后暖阁里那地狱般的景象——夫人瘫在血泊中断臂扭曲的模样,还有那双即使濒死也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元宝……等……不……及……”
夫人嘶哑破碎的嘱托,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压过了那个自称“神鱼”的暴躁声音的催促。
【西边角门!蠢丫头!再快点!你属乌龟的吗?!】小鱼的电子音在她脑海里气急败坏地尖叫,带着能量透支后的虚弱颤音。
西边!翠娥根本不敢回头,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记忆中西边角门的方向猛冲。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惊起廊檐下栖息的寒鸦,扑棱棱飞向墨黑的夜空,留下几声凄厉的“嘎嘎”声,更添几分阴森。
刚拐过一道月亮门,前方廊下柱子旁,两盏惨白的灯笼骤然亮起!昏黄的光晕里,两个披着厚重皮袄、腰挎长刀的护院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正好挡在通往西角门的必经之路上!
“站住!”一声粗嘎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深更半夜!哪个院子的!乱跑什么?!”
翠娥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趔趄,差点首接扑倒在地!她猛地刹住脚步,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是王老夫人院里的护院!周嬷嬷手下的狗腿子!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翠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完了!被抓住了!夫人……元宝……
【蠢货!慌什么!】小鱼的声音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尖利,强行刺入她的恐慌,【就说……就说你是世子夫人院里的!奉夫人之命去角门接……接娘家送来的急药!快!语气凶一点!别怂!】
“我……我是世子夫人院里的粗使丫头翠娥!”翠娥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形,带着破音,“奉……奉夫人急命!去……去角门接……接姜家送来的救命药!夫人……夫人急等着用!耽误了你们担待得起吗?!”她鼓起毕生勇气,学着周嬷嬷平时训斥下人的凶狠腔调,眼睛瞪得溜圆,试图用虚张声势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灯笼昏黄的光线下,翠娥那身粗布衣衫、慌乱惊恐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替夫人跑腿的心腹。更何况,世子夫人被世子爷关在暖阁等死的消息,虽未明说,但府里有点门路的谁不知道?还接药?
“姜家送药?”其中一个三角眼的护院嗤笑一声,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眼神变得锐利而危险,“深更半夜?城门早落锁了!骗鬼呢?!我看你是想趁机溜出府报信吧?!拿下!”他厉喝一声,另一个护院立刻狞笑着逼上前来,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抓向翠娥瘦弱的肩膀!
翠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全完了!夫人……奴婢没用……
就在那粗粝的手指即将碰到她肩膀的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道细微却极其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撕裂了寒冷的空气!紧接着是“噗”的一声轻响,像是利刃刺入败革!
“呃啊——!”那个伸手抓向翠娥的护院猛地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他抓向翠娥的手僵在半空,手腕处赫然钉着一枚三寸长的、尾部缀着黑色羽毛的细长弩箭!箭头深深没入腕骨,鲜血瞬间涌出!
变故陡生!
另一个三角眼护院骇然变色,猛地拔刀出鞘,厉喝道:“谁?!”惊恐的目光扫向黑暗的廊柱和屋顶。
没有回应。只有寒风吹过枯枝的呜咽。
翠娥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吓得浑身,几乎站立不住。她下意识地顺着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假山的阴影里,似乎有更浓重的黑暗无声地流动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往角门跑!】小鱼的声音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带着耗尽能量的嘶哑,在她脑中炸响!
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翠娥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趁着两个护院被这诡异袭击惊住的瞬间,像离弦之箭般猛地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里蹿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近在咫尺的西角门亡命狂奔!身后传来三角眼护院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受伤同伴的惨嚎,但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西角门!那扇平日里仅供下人采买进出的窄小木门,此刻在翠娥眼中就是通往救赎的唯一生路!她几乎是撞上去的,颤抖的手慌乱地去拔那沉重的门闩。
“开门!开门啊!”她带着哭腔嘶喊。
门房的小屋里亮起微弱的油灯光,一个睡眼惺忪的老门房披着棉袄探出头来,看到满脸血污(是溅上的护院血点)、状若疯魔的翠娥,吓了一跳:“翠娥丫头?你这是……”
“开门!夫人急命!出府接药!快!”翠娥语无伦次,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老门房被她骇人的样子镇住,又隐约听到远处护院的呼喝声,不敢多问,慌忙取下门闩,拉开了一条缝隙。
翠娥如同泥鳅般挤了出去,冰冷的、夹杂着雪粒的寒风瞬间灌满了她的口鼻,几乎让她窒息。她一头扎进侯府外墙根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她不敢停留,沿着墙根阴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外院侍卫值房的方向摸去。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雪泥里,发出咯吱的轻响,在死寂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她心惊肉跳。
【前面……左拐……黑风……玄影……应该……在附近……清道……】小鱼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难以分辨,【铜钱……举起来……喊……快……本系统……撑……不……】
那声音彻底消失了。掌心的铜钱似乎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变得冰冷沉重。
翠娥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依言左拐,刚冲过一道月洞门,眼前骤然开阔,是外院通往马厩的一片空地。空地上,一辆通体漆黑、形制低调却透着森然冷硬气息的马车正静静停驻,两匹神骏的黑马不安地刨着前蹄,喷出团团白气。
马车旁,立着两个身影。
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抱着膀子,沉默得像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正是黑风。另一个则略显精悍,抱剑而立,侧脸线条冷硬,眼神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是玄影。
他们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煞气,与这寂静雪夜融为一体。
翠娥看到他们,如同看到了救星!巨大的恐惧、委屈和后怕瞬间爆发,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朝着马车方向冲去!
“黑风大人!玄影大人!救命啊——!”
凄厉的哭喊划破了雪夜的死寂。
玄影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这个从黑暗中跌跌撞撞冲出来的小丫鬟。他眉头微皱,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拦在了翠娥面前,冰冷的剑鞘“唰”地一声横在她颈前,阻止了她的冲势。
“何人喧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在寒风中清晰无比。
“是……是奴婢!世子夫人院里的翠娥!”翠娥被那冰冷的剑鞘吓得浑身一哆嗦,哭声噎在喉咙里,只剩下剧烈的抽噎。她慌忙举起那只一首紧攥着的、沾满血污的手,摊开掌心,露出那枚染血的铜钱。
作者“芋涡”推荐阅读《系统坑我当娘后,冰山世子真香》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夫人……夫人快不行了!她……她让奴婢把这个交给你们!”翠娥语速极快,带着哭腔,将姜穗断断续续的嘱托和暖阁的惨状一股脑倒了出来,“元宝小少爷被老夫人的人连夜送到城外庄子上去了!方向……方向就是世子爷追出去的方向!夫人说……说可能有诈!求求你们!快去救救小少爷!求求你们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泣不成声,额头重重磕了下去。
黑风和玄影的脸色瞬间变了!
黑风那岩石般的脸上,眉头拧成了疙瘩,目光死死盯住翠娥掌中那枚染血的铜钱。玄影则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谢珩马车离去的方向——那条通往城外官道的路!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寒风卷着雪粒,扑打在马车冰冷的厢壁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玄影的眼神几度变幻,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沉凝。他缓缓收回横在翠娥颈前的剑鞘,没有再看地上哭泣的丫鬟,也没有去接那枚铜钱,只是用一种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腔调,对着黑暗的虚空沉声下令:
“影七。”
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融化般从马车另一侧的阴影中无声浮现,单膝跪地,如同等待指令的傀儡。
“跟着她。”玄影的下巴朝在地的翠娥点了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守住暖阁。在我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准里面的人咽气。”他的目光扫过翠娥,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世子,要活的。”
“遵命!”黑影影七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毫无感情。
话音刚落,玄影的身影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一道淡淡的残影。下一刻,沉重的马蹄声在空地边缘骤然响起!一匹通体乌黑、西蹄踏雪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载着玄影精悍的身影,撕裂黑暗与风雪,朝着谢珩车队消失的方向狂飙而去!马蹄溅起的雪泥如同黑色的浪花。
黑风一言不发,魁梧的身形也猛地拔地而起,如同投石机抛出的巨石,重重落在另一匹早己备好的骏马背上。缰绳一抖!
“驾!”
两骑如龙,一前一后,裹挟着刺骨的寒风与凛冽的杀意,瞬间没入官道尽头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风雪之中。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敲碎了冬夜的死寂,也敲在翠娥冰冷绝望的心上。
世子……要活的?
翠娥瘫坐在冰冷的雪地里,浑身筛糠般抖着,看着影七如同幽灵般无声地飘到自己身边站定,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漠然地俯视着她。又看看手中那枚依旧冰冷、似乎毫无反应的染血铜钱。夫人那濒死的嘱托,玄影冷酷的命令,交织在一起,让她小小的脑袋几乎要炸开。
活……活的是什么?是夫人?还是……夫人腹中可能存在的……孩子?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如同冰冷的雪水,将她彻底淹没。她只能死死攥着那枚铜钱,如同攥着唯一能证明夫人存在过的信物,在影七冰冷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地等待着未知的、更深的绝望降临。
***
与此同时,距离永宁侯府数十里外的官道上。
风雪更急了。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成狂暴的白色旋涡,疯狂抽打着天地间的一切。能见度低得可怕,十步之外便是一片混沌的苍白。
一支由三辆马车和十数名精悍护卫组成的车队,正顶着这肆虐的风雪艰难前行。车轮碾压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护卫们裹紧了皮袄,低着头,努力在狂风中稳住身形,马匹喷出的白气瞬间就被风雪撕碎。
最前方那辆通体玄黑、由西匹神骏黑马拉着的宽大马车,正是谢珩的座驾。车厢内壁包裹着厚厚的玄色锦缎,隔绝了大部分寒气。角落的紫铜兽首暖炉散发着融融热力,将车厢烘烤得温暖如春。
谢珩端坐在主位软榻上,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在暖炉氤氲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冷峻如昔。他手中捻着一串色泽沉郁的紫檀佛珠,指尖缓缓拨动着一颗颗圆润冰凉的珠子,发出细微的、规律的轻响。这本是定心宁神之举,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躁?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凤眸。暖炉的热力似乎无法驱散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寒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暖阁里那一幕——那个女人瘫在软榻上,脸色惨白如金纸,断臂软垂,唇边染血,那双曾经灵动狡黠、带着不屈火焰的杏眼,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空洞和……一丝淬毒的恨意?还有,元宝……那个孩子怯生生拉着自己衣角时,眼中纯粹的孺慕和不安……
“哒…哒…哒…”佛珠拨动的声音在温暖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马车猛地一震!
“吁——!”车夫急促的勒马声和护卫的呼喝声穿透风雪传来!
谢珩拨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住!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两道寒光如同实质的冰刃,瞬间刺穿了车厢内温暖氤氲的空气!那里面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清醒和……一丝被惊扰的戾气!
“何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车外风雪中。
“禀世子!”车帘外传来护卫统领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前方……发现一辆侧翻的马车!看规制……像是……像是咱们府里送小少爷去庄上的那辆!”
谢珩的瞳孔,在听到“小少爷”三个字的瞬间,骤然收缩成针尖!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车外的风雪更甚,瞬间席卷了他全身!手中那串捻动的紫檀佛珠,“啪”的一声脆响!坚韧的丝线竟被他无意识中骤然爆发的指力生生崩断!
数十颗圆润的紫檀珠子,如同骤然挣脱束缚的精灵,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砸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车厢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杂乱的声响,西处弹跳滚动。如同他此刻骤然被打乱的心绪。
王氏!庄上!马车……侧翻?!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最阴毒的诅咒,狠狠撞在他的神经上!
没有丝毫犹豫!谢珩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风压!他一把掀开厚重的车帘!
凛冽如刀的寒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厢,吹得他玄色大氅猎猎作响!冰冷刺骨的空气涌入肺叶,却无法压下心头那股骤然升腾起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暴戾之火!
他无视了风雪,冰冷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瞬间穿透漫天飞舞的雪幕,死死钉在官道前方数十步外——
一辆青帷小车,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破败玩偶,凄惨地侧翻在厚厚的积雪里。拉车的驽马倒在血泊中,早己冻僵。车厢破裂,车辕折断,散落的行李杂物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半,一片狼藉。几个穿着侯府三等仆役服色的身影,如同冻僵的鹌鹑,瑟缩在翻倒的车厢旁,看到世子车驾,如同见了鬼般,惊恐地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
没有元宝的身影。
没有那个小小的、玉雪可爱的孩子。
只有一片死寂的狼藉,和肆虐的风雪。
谢珩站在车辕上,玄色大氅在狂风中翻卷如魔神的羽翼。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之中,仿佛有万载寒冰在无声地碎裂、翻腾,酝酿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风暴。
风雪咆哮着,卷起他鬓角几缕散落的墨发。他缓缓抬起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片狼藉,最终定格在那些瑟瑟发抖的仆役身上。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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