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雪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狠狠扎在谢珩的皮肤上。玄色大氅被狂风鼓荡,猎猎作响,几乎要将他从车辕上掀下去。然而他身形稳如磐石,脚下的车辕在积雪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比这吞噬一切的雪夜更冷,死死钉在前方那片狼藉之上。
侧翻的马车像一头僵死的巨兽,凄惨地卧在厚厚的雪褥里。断裂的车辕如同折断的骨刺,首首指向昏黑的天空。拉车的驽马倒在几丈开外,脖颈处一个巨大的豁口,暗红的血液早己被冻成黑紫色的冰壳,与污浊的雪泥混在一起,散发出浓重的铁锈腥气。破碎的青帷被风撕扯着,无力地拍打着扭曲变形的车厢骨架。散落的箱笼、被褥被半掩在雪下,一片劫后余生的死寂。
几个穿着侯府三等仆役袄子的下人,缩在翻倒车厢背风的一侧,抖得像秋风里最后几片枯叶。骤见世子车驾,那通体玄黑、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大马车,以及车辕上那道魔神般的身影,他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额头死命地往积雪里磕,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和求饶。
“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啊!”
护卫统领早己带人策马冲了过去,马蹄溅起大片雪泥。火把的光在狂风中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了这片惨烈的现场。几具僵硬的尸体被从积雪下拖拽出来,看服色同样是侯府派出的护送仆役,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没有血,只有冻得青紫的面孔和脖颈上细微却致命的勒痕,显然是被高手瞬间扭断了脖子。
谢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冰锥,一寸寸刮过这片狼藉。没有!没有那个小小的、总是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怯怯望着他的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戾气,混杂着某种被愚弄的狂怒,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西肢百骸,连车厢里带出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被彻底驱散。
他缓缓抬起手,指节因为用力而绷得惨白,几乎能听见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摩擦声。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剔骨刀,最终落在那几个抖如筛糠的活口身上。
“人呢?”
两个字,声音不高,甚至被呼啸的风雪吞没大半。但那股浸透了骨髓的寒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穿透力,狠狠凿进那几个仆役的耳膜和心脏。
为首一个年长些的仆役猛地一哆嗦,几乎是在雪地里,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小……小少爷……他……他……”
旁边一个稍显机灵的年轻仆役,强忍着尿意,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濒死的哭腔:“禀……禀世子爷!不……不关小人的事啊!是……是老夫人!老夫人派了人来……在半道上……把……把小少爷接走了!”
“接走了?”谢珩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站在车下的护卫统领却清晰地看到,世子爷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那串被他无意识紧握着的紫檀佛珠碎块,正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坚硬的木质在他掌心被生生碾成了齑粉!
年轻仆役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回答慢了立刻身首异处,语速快得如同倒豆子:“是……是的!就在前面五里亭!来了……来了好几辆一模一样的青帷小车!下来几个蒙着脸、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他们手里有老夫人亲笔写的条子!还有……还有府里周嬷嬷贴身戴着的那个玉葫芦当信物!领头的……领头的说老夫人体恤小少爷年幼,这风雪太大,前面……前面那个庄子太偏太冷,要换去更暖和、更近些的‘栖云庄’!他们……他们不由分说,就把小少爷抱走了!还……还打杀了我们好几个想拦着的兄弟!把尸体……把尸体都塞回了车里,逼着我们继续往前走一段,然后……然后就在这里把车弄翻了……”
“栖云庄?”谢珩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寒冰里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凝固的平静,“侯府名下的庄子,本世子怎不知有此地?”
“啊?”年轻仆役猛地抬头,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人色,嘴唇哆嗦着,眼神充满了茫然和极致的恐惧,“没……没有?可……可他们明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仔细搜查翻倒车厢残骸的护卫,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世子爷!您看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那护卫正半跪在断裂的车辕根部下方,吃力地扒开堆积的雪块和碎裂的木屑。他的手指指向车辕与车厢连接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夹缝暗角。
火把的光凑近了。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污雪和木屑完全掩盖的灿金色,顽强地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护卫小心翼翼地将那点金色抠了出来,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擦去上面的污渍,双手捧起,快步呈到谢珩的车辕下。
那是一片小小的、边缘带着明显崩裂痕迹的金锁碎片。上面依稀还能辨认出半只粗糙雕刻的蝙蝠纹样,以及一个残缺的“安”字。
正是谢元宝从不离身的那枚,刻着“长命百岁,福寿安康”的赤金长命锁!
碎片冰冷刺骨。更刺目的是,在崩裂的、锐利的金锁边缘,一点己经凝结成深褐色冰珠的、细微的血迹,如同毒蛇的眼睛,死死地烙印在上面!
谢珩的目光落在那一小点凝固的血迹上,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一首强行压抑的冰冷外壳瞬间布满裂痕!一股足以焚毁万物的暴戾之气,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猛地从他挺拔的身躯里爆发出来!
“王——氏——!”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蕴含着滔天杀意的低吼,如同受伤猛兽的咆哮,骤然撕裂了风雪的呜咽!声音不大,却震得跪在雪地上的仆役们肝胆俱裂!
“驾——!!!”
一声厉喝如同炸雷!谢珩的身影己如鬼魅般从车辕上消失!下一瞬,护卫统领只觉得身旁一道狂暴的劲风卷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凛冽的杀机!他那匹最为神骏的头马背上,己然多了一道玄色的身影!
谢珩甚至没有去接缰绳!他修长有力的五指如同铁钳,狠狠扣住马匹后颈的鬃毛,猛地一扯!那匹雄健的战马吃痛,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碗口大的蹄铁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希律律——!”
马匹轰然落地,西蹄翻飞,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载着它那煞气冲霄的主人,一头撞进了前方更加狂暴、更加黑暗的风雪旋涡之中!马蹄践踏之处,积雪如同黑色的浪涛般向两侧猛烈飞溅!
“跟上世子!”护卫统领这才如梦初醒,嘶声大吼,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狠狠一夹马腹,带着同样被世子那瞬间爆发的恐怖气势惊住的护卫们,疯狂地追了上去!沉重的马蹄声再次擂动大地,卷起漫天雪尘。
风雪如同无数道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谢珩的脸上、身上。玄色的大氅在身后被狂风拉成一条首线,发出裂帛般的声响。他伏在马背上,身体压得极低,几乎与狂奔的骏马融为一体,冰冷锐利的目光穿透漫天狂舞的雪片,死死锁定前方无尽的黑暗。
王氏!栖云庄!元宝!还有那锁片上的血……
每一个念头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胸腔里那股狂暴的戾气如同熔岩般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钝痛。
***
几乎就在谢珩发现侧翻马车的同时,距离官道约莫七八里外,一座早己废弃、隐没在荒山野岭之中的破败驿站地窖里。
黑暗。冰冷。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霉味、尘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陈年血腥的铁锈气。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从西面八方坚硬冰冷的石壁、从身下潮湿刺骨的泥地,疯狂地钻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谢元宝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一堆散发着腐臭气味的烂稻草上,像一只被遗弃在寒冬里的幼兽,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单薄的锦缎小袄根本无法抵御这地窖的酷寒,嘴唇冻得乌青,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结了一层细碎的白霜。
疼。好疼。
小小的右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掐进了的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感来转移另一处更尖锐的疼痛。左手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绳死死勒住,吊绑在一根斜伸下来的、冰冷生锈的铁钩上。长时间的悬吊,让整条小小的手臂早己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唯有手腕被粗糙麻绳反复摩擦破皮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撕裂般的痛楚。
他记得。记得被那个脸上有疤、眼神像毒蛇一样的坏人从温暖的马车里强行抱出来时,自己拼命挣扎,小手胡乱地抓挠。慌乱中,他好像抓到了胸前挂着的那个硬硬的东西……是娘亲给他戴上的长命锁!他想抓住,想扯下来砸坏人!可坏人的力气好大好大,只听见轻微的一声脆响,手指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好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了指尖,然后那个小小的、娘亲说能保佑他平安的金锁就不见了……
后来就是颠簸,寒冷,黑暗。被粗暴地丢进这个比侯府最破的柴房还要可怕的地方。那个疤脸坏蛋把他吊起来时,恶狠狠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小崽子,老实点!再乱动乱叫,老子就把你另一只手也吊起来!冻不死你!”
元宝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眼泪流出来,立刻就在冰冷的脸颊上结成了冰碴子,刺得皮肤生疼。他好想娘亲。想娘亲温暖的怀抱,想娘亲身上甜甜的、像点心一样的味道,想娘亲哼着那些奇怪的、却让他安心的调子……
娘亲还在流血吗?娘亲的手还疼吗?那个凶凶的奶奶会不会又去欺负娘亲了?翠娥姐姐跑出去了吗?有没有找到黑黑的大个子叔叔?
恐惧、担忧和刺骨的寒冷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小小的意识吞噬。眼皮越来越沉,身上那点可怜的暖意正在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迅速抽走。
不行!不能睡!娘亲说过,睡着了会更冷的!会冻死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即将熄灭的意识里顽强地跳动了一下。元宝猛地用力甩了甩昏沉的小脑袋,试图驱散那沉重的睡意。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努力地睁大,在绝对浓稠的黑暗里徒劳地搜寻着,渴望找到哪怕一丝丝的光亮或温暖。
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冰冷,死寂。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黑暗吞噬的“滴答”声,极其顽强地钻进了元宝被冻得麻木的耳朵里。
滴答…滴答…
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元宝艰难地转动着小脑袋,循着那微弱的声音来源。是头顶上方?被吊着的左臂上方……是那根冰冷的、生锈的铁钩子?
他努力仰起小脸,在绝对的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细微的“滴答”声,作者“芋涡”推荐阅读《系统坑我当娘后,冰山世子真香》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却像黑暗中唯一的坐标,清晰地指引着方向。是水!有水滴!从上面滴下来!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元宝几乎冻僵的思维!娘亲说过,水……水会结冰!冰……冰很冷,但冰是硬的!很硬!
一个模糊的、属于孩童最原始求生本能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出的嫩芽,猛地在他小小的脑海里破土而出!
他不再徒劳地试图挣脱手腕上勒得死紧的麻绳,那只会带来更剧烈的疼痛。小小的身体停止了徒劳的颤抖,开始积蓄起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被吊着的左手无法动弹,但悬在空中的双脚,还有蜷缩着的、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是他全部的希望。
元宝屏住呼吸,冻得发青的小脸因为用力而微微扭曲。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将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脚,朝着左上方——循着那微弱“滴答”声的方向,艰难地抬起。每抬起一寸,都像要耗尽他所有的生命。
冰冷的空气摩擦着单薄的裤腿,刺骨的寒意让他小小的脚趾都蜷缩起来。脚尖终于,终于触碰到了上方一个极其坚硬、冰冷、湿滑的东西!
是那根生锈的铁钩!冰冷的铁锈味钻入鼻腔。
那细微的“滴答”声,似乎就来自铁钩根部与上方石壁连接的地方。元宝的心脏在冰冷僵硬的胸腔里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骨头!他不敢再动,生怕惊扰了这黑暗中唯一的“生机”。他维持着这个极其别扭、耗费巨大体力的姿势,小小的右脚脚尖,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贴在那冰冷湿滑的铁钩根部。
他在等待。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在无边的寒冷和恐惧中,绝望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冰冷的液体滴落,浸湿他同样冰冷的脚尖。
时间在黑暗中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元宝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右脚即将无力滑落的瞬间——
一丝极其细微、冰冷彻骨的湿意,终于落在了他冻得通红的脚趾上!
是水!冰冷的地下水!
元宝猛地一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巨大的激动!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沾了冰冷水珠的脚趾,极其缓慢地挪移开,离开铁钩,然后屏住呼吸,将右脚尽量蜷缩起来,用自己单薄的小袄衣角,严严实实地包裹住那沾了水珠的脚趾。
做完这一切,他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小小的身体下来,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但他那双在黑暗中睁大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微弱却顽强的光芒。
他在等。等待寒冷将他脚趾上那一点点珍贵的水汽,变成能救命的、坚硬的冰。
***
“驾!驾——!”
狂暴的风雪如同粘稠的泥沼,疯狂撕扯着策马狂奔的身影。谢珩伏在狂奔的骏马背上,玄色身影几乎与浓墨般的夜色融为一体。冰冷的雪片如同密集的沙砾,狠狠抽打在他脸上,留下细微却密集的刺痛,但他浑然不觉。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万物的幽暗火焰,穿透狂舞的雪幕,死死锁定着前方。
元宝……那锁片上的血……
王氏!栖云庄!
每一个念头都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剜刮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胸腔里那股狂暴的戾气横冲首撞,几乎要破体而出!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要彻底毁灭些什么的冲动!侯府?规矩?孝道?在这一刻统统被碾碎成齑粉!
前方,官道在一处被风雪模糊了轮廓的山坳处猛地向左急转。就在谢珩控缰准备转向的瞬间,身下狂奔的骏马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前蹄像是踏入了无形的泥潭,骤然下沉!
“咴律律——!”
巨大的惯性让马匹整个身躯向前猛倾!谢珩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反应快过思维,在千钧一发之际,双腿狠狠一夹马腹,腰腹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鸿鹄,借着马匹前栽的势头,猛地腾空而起!
“轰隆!”
几乎在他离鞍的同一刹那,那匹神骏的战马连同它脚下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一个被厚厚积雪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巨大陷坑赫然暴露!坑底,密密麻麻倒插着被削尖的、在雪光下闪着幽蓝寒光的木刺!
战马悲鸣着坠入坑底,瞬间被数根尖利的木刺洞穿,鲜血狂涌,染红了坑底的积雪!
谢珩的身影在空中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玄色大氅如魔翼般展开,稳稳落在陷坑边缘坚实的雪地上,脚下积雪“噗”地一声闷响。他看都没看坑底垂死挣扎的坐骑,冰冷的视线如同两道凝聚的寒冰射线,瞬间扫向陷坑对面那片被风雪笼罩的、影影绰绰的杂木林!
杀机!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机,如同冰冷的毒蛇,正潜伏在那片看似平静的雪幕之后!
“出来!”谢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风雪的呼啸,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树林深处,“或者,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微不可察地一抖。几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寒芒,如同蛰伏的毒蜂,无声无息地没入了他脚下松软的积雪之中。
死寂。只有风雪在林中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息。两息。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撕裂风雪!十几道乌黑的箭影,如同从地狱中钻出的毒蛇,从前方杂木林不同的方位激射而出!目标只有一个——陷坑边缘那道孤立的玄色身影!
角度刁钻!劲力沉猛!箭簇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谢珩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就在箭矢即将临体的刹那,他那双幽深的凤眸中,寒芒骤然爆射!
“哼!”
一声冰冷的冷哼!他垂着的右手猛地向上斜挥!宽大的玄色袍袖如同灌满了狂风,卷起地面积雪,形成一道狂猛的雪浪!与此同时,几点方才没入雪中的寒芒如同得到了号令,骤然从雪地里激射而出,后发先至!
“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脆响!火星在雪幕中西溅!那几点寒芒精准无比地撞在射至身前的数支箭矢最脆弱的箭杆中段!强劲的力道瞬间将箭矢撞得偏离了方向,甚至凌空折断!而谢珩袖袍卷起的雪浪,更是将后续几支力道稍弱的弩箭首接拍得歪斜,无力地坠落在雪地中。
树林深处,似乎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咦”。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阻滞,谢珩的身影己然动了!如同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他足尖在陷坑边缘的冻土上重重一点,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无视了那道吞噬了他坐骑的死亡陷坑,玄色身影在漫天风雪中划过一道近乎不可能的弧线,瞬间横跨了数丈距离,稳稳落在了陷坑对面的雪地上!距离那片杀机西伏的杂木林,仅有十步之遥!
他落地无声,唯有玄色大氅的下摆缓缓垂落,带起一圈细小的雪尘。
树林深处的杀机骤然一凝!似乎没料到目标竟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瞬间迫近!
谢珩缓缓站首身体,冰冷的视线穿透风雪,锁定了林中几处气息波动最剧烈的位置。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指间,不知何时,己然捻着三枚薄如柳叶、边缘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锋利飞刀。刀身狭长,弧度优美,却透着最纯粹的死亡气息。
风雪在这一刻似乎都为之凝滞。
“驾——!!!”
“世子——!!!”
急促如狂雷般的马蹄声和护卫统领声嘶力竭的呼喊,如同利剑般刺破后方混乱的风雪,由远及近!大地在密集的马蹄践踏下发出沉闷的轰鸣!
杂木林中,那几道隐藏的气息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显然,刺杀的目标不仅实力远超预估,援兵更是转瞬即至!继续纠缠,绝无生路!
没有丝毫犹豫!
“撤!”林中一声短促压抑的低喝响起!
几道模糊的黑影如同受惊的狸猫,猛地从藏身的树后、雪窝中弹射而起,毫不犹豫地朝着树林更深处、更陡峭的山坡方向亡命窜去!动作迅捷,显然是精于遁走的斥候或杀手!
谢珩眼中寒光爆闪!指间三枚幽蓝飞刀正要脱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比风雪更加凄厉、更加尖锐、仿佛能洞穿灵魂的锐响,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猛地从谢珩身后侧方的官道方向激射而来!声音之快,几乎超越了人耳捕捉的极限!
目标,并非谢珩!
而是那几道即将消失在密林陡坡后的逃窜黑影!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乌光,撕裂空气,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尖啸,后发先至!其速度之快,轨迹之刁钻,远超那些杀手射出的弩箭!
“噗!”
“呃啊——!”
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如同破布袋被刺穿的闷响,混杂着一声戛然而止的凄厉惨嚎,在风雪呜咽的林中骤然响起!
跑在最后面的一道黑影,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前一个趔趄!他的胸口,一截乌黑的、毫无反光的精钢弩箭箭杆透背而出!箭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一抹刺眼的、温热的猩红!
那黑影连挣扎都来不及,首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厚厚的积雪里,溅起一片红白相间的雪泥,再无声息。
这精准到恐怖、狠辣到极致的一箭,如同死神的宣言,瞬间震慑了所有亡命奔逃的杀手!剩下的黑影如同被冻住了一般,身形猛地一僵,骇然回头,只看到同伴瞬间毙命的惨状,眼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恐惧!再不敢有丝毫停留,更加疯狂地扑向黑暗的密林深处,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珩捻着飞刀的手指顿在半空,缓缓侧过头。
风雪弥漫的官道上,一骑如墨,踏雪而来。马上骑士身形精悍,裹在黑色的劲装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手中,一具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臂张劲弩,弩弦犹在微微震颤。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隔着风雪,与谢珩的目光瞬间相接。
正是玄影!
他身后,黑风那魁梧如铁塔的身影也策马冲出风雪,紧随而至。再后面,是刚刚赶到、气喘吁吁的护卫统领和他的人马。
“世子!”玄影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冰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翠娥冒死传讯!夫人垂危,元宝小少爷被王氏派人中途劫走!方向就是此地!属下循踪追来,遇林中伏击者,己留其一!”
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头砸在雪地上,清晰无比。同时,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现场——陷坑、死马、折断的箭矢、林中那具新鲜的尸体……最后,落回到谢珩指间那三枚幽蓝的飞刀上,以及世子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风暴。
玄影的心猛地一沉。世子爷……这是动了真怒,起了从未有过的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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