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万籁俱寂。
听雪轩内,姜穗披着件素色外衫,坐在灯下,指尖烦躁地翻着那厚厚一摞“晚来甜”的账册。墨色的字迹在昏黄的烛火下跳跃,却一个字也看不进脑子里去。手腕处的青紫在灯光下依旧刺眼,而识海中那条蓝鲤小鱼正焦躁地上下翻腾,吐出的泡泡都带着催促的意味。
“宿主!子时!子时要到了!”小鱼的声音带着点破音的尖锐,“‘冰山的午夜安眠曲’!五百积分!强身健体丸!为了小元宝!冲啊!想想那惩罚——剥夺感官!剥夺味觉你就尝不出栗子糕的香甜了!剥夺嗅觉你就闻不到小元宝的奶香味了!多可怕!”
姜穗“啪”地一声合上账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冲?怎么冲?让她深更半夜摸进谢珩的房间,对着那张冰山脸唱“小兔子乖乖”?光是想象那场景,她就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更别提昨天刚闹得那么僵,他掐她手腕的力道至今未消!
“闭嘴,小鱼!”她在识海里低吼,“你除了坑我还会干什么?这任务是人做的吗?”
“本系统发布的任务都是经过精密计算,最适合宿主当前处境的!”小鱼梗着脖子反驳,鱼尾巴甩得啪啪响,“你看,目标人物现在肯定在自己院里,夜深人静,正是执行任务的好时机!说不定他今天被你的恐龙精神感化,内心柔软,正需要一首温柔的童谣抚慰他受伤的……呃,威严?”
姜穗差点被它气笑:“感化?我看他是想把我变成下一个春杏!”
话虽如此,那“初级强身健体丸”的奖励,却像钩子一样挂在她心上。元宝身体底子弱,几次生病都让她心惊胆战。这药方,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至于剥夺感官的惩罚……她打了个寒颤,不敢想。
“娘亲?”内室传来元宝带着浓浓睡意的软糯呼唤。
姜穗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烦躁,换上柔和的表情,起身快步走进内室。小家伙己经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小脸上带着不安:“娘亲…元宝有点怕…外面好黑…”
白日里那些恐惧的碎片,在寂静的夜里又悄悄浮了上来。
姜穗心头一软,坐到床边,将儿子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怕不怕,娘亲在呢。元宝是做噩梦了吗?”
元宝把小脑袋埋在她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梦见爹爹…爹爹脸色白白的…像雪一样…叫不醒…元宝怕…】
姜穗的心猛地一沉。是巧合?还是……母子连心?谢珩的旧疾?
“不会的,爹爹身体好着呢。”她压下心头的不安,柔声安慰,“元宝乖乖睡觉,娘亲守着你。”
【可是娘亲…元宝想爹爹了…】小家伙的心声带着浓浓的依恋和委屈。
就在这时,识海里小鱼的声音又鬼魅般响起:“宿主!机会!小元宝想爹爹!这不就是现成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吗?抱着小元宝去‘探望’他爹!顺便完成个任务!一举两得!天赐良机啊!”
姜穗:“……”
她低头看着怀里儿子依赖的小脸,再看看小鱼那闪烁着“机不可失”光芒的鱼眼,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油然而生。罢了!为了元宝的药!为了不被剥夺感官!拼了这张老脸!
“好。”姜穗咬牙,在识海中应下。她抱起元宝,用厚实的小毯子将他裹好,只露出一张小脸,“元宝不是想爹爹了吗?娘亲带你去看看爹爹,好不好?我们悄悄的,不吵醒爹爹。”
元宝的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嗯!元宝轻轻的!”
夜色浓重如墨,寒风刮过庭院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姜穗抱着元宝,借着廊下稀疏风灯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谢珩居住的“松涛苑”走去。翠娥提着灯笼,紧张地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松涛苑外一片死寂,连当值的侍卫都看不到。院门虚掩着,仿佛一张沉默的巨口。
“玄影侍卫?”姜穗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却无人应答。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姜穗的心脏。不对劲!谢珩的院子,何时如此松懈过?她示意翠娥留在院外,自己抱着元宝,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
主屋的窗户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死寂得可怕。
“爹爹?”元宝小声地唤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微弱,带着孩童本能的恐惧。
姜穗的心跳如擂鼓。她快步走到主屋门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房门!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气的药味扑面而来!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勉强勾勒出轮廓。借着那点微光,姜穗看到谢珩高大的身影伏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一动不动!他的侧脸在阴影中显得异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角浸满了冷汗,几缕墨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书案上,一方砚台被打翻,浓黑的墨汁泼洒开,浸染了散乱的公文和他玄色的衣袖。
“爹爹!”元宝惊恐地叫出声,挣扎着就要从姜穗怀里下来。
“谢珩!”姜穗也失声惊呼,抱着元宝几步冲到书案前。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再摸他的脖颈脉搏——跳动紊乱而微弱,皮肤却冰冷异常!
是毒发!而且极其凶险!
“小鱼!扫描!”姜穗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蓝光一闪。
【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体内‘蚀骨寒’毒素异常活跃!生命体征急速衰竭!心脉濒临枯竭!急需稳定心脉、驱散寒毒!】小鱼的声音也失去了平日的跳脱,带着冰冷的机械感和急促。
“有什么办法?快说!”姜穗将元宝放在一旁铺着厚毯的矮榻上,“元宝乖,坐在这里别动!”她声音急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宿主初级医术无法应对此等剧毒!系统商城紧急推荐——】
一个虚拟光屏瞬间弹出:
【特效强心针(一次性):兑换积分1000点!可瞬间激发心脉活力,争取抢救时间!】
【初级驱寒散(三份):兑换积分300点!可暂时压制寒毒蔓延!】
【警告!宿主积分余额不足!仅余850点!】
姜穗眼前一黑。该死的积分!她毫不犹豫:“兑换强心针!驱寒散能换多少换多少!”
【叮!扣除积分850点!兑换‘特效强心针(一次性)’成功!兑换‘初级驱寒散(两份)’成功!】
一支装满了幽蓝色液体的金属注射器和两个小巧的白玉瓷瓶瞬间出现在姜穗手中。
“娘亲!爹爹怎么了?”元宝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小家伙吓得小脸惨白,却听话地坐在矮榻上不敢动,大眼睛里全是惊恐的泪水。
“爹爹生病了,娘亲在救他!元宝不怕!”姜穗语速极快,她顾不上解释更多,也顾不上避讳什么,一把撕开谢珩手臂的衣袖,露出紧实的小臂。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找准血管位置,将冰凉的针头猛地扎了进去,推动活塞!
幽蓝色的液体迅速注入谢珩体内。
几乎是同时,谢珩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滚动,额角的冷汗更多了,但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了一些!
有效!
姜穗精神一振,立刻拔掉针管。她迅速打开一个驱寒散的瓷瓶,将里面淡绿色的粉末倒在掌心,也顾不上找水,首接掰开谢珩紧咬的牙关,将粉末硬塞了进去!
“咽下去!谢珩!咽下去!”她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带着命令式的焦急。
谢珩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将苦涩的粉末吞咽下去。
姜穗立刻打开第二个瓷瓶,重复动作。做完这些,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在嗓子眼。强心针只是争取时间,驱寒散也只能暂时压制,治标不治本!她立刻抓起谢珩的手腕,三指搭上他的脉搏,凝神细诊。脉象依旧沉迟艰涩,带着刺骨的寒意,但比刚才那濒死的微弱好了一点点。
“翠娥!翠娥!”姜穗朝门外急喊。
一首紧张守在外面的翠娥立刻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也吓得魂飞魄散:“小…小姐?”
“快!去请李太医!用跑的!就说世子爷旧疾发作,性命垂危!让他带上所有家伙什,立刻过来!要快!”姜穗语速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翠娥脸色煞白,转身就跑。
“再叫人!打几盆热水来!要烫一点的!还有干净布巾!越多越好!”姜穗继续吩咐。
屋内只剩下昏迷的谢珩,惊恐的元宝,和满心焦灼的姜穗。她不敢停歇,用袖子胡乱擦掉谢珩额头的冷汗,又解开他领口的两颗盘扣,试图让他呼吸更顺畅些。触手所及,他的皮肤依旧冰冷得吓人。
“娘亲…爹爹会死吗?”元宝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响起,小家伙再也忍不住,从矮榻上滑下来,跑到姜穗身边,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恐惧地看着书案上毫无生气的父亲。
“不会!”姜穗斩钉截铁,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用自己温暖的怀抱包裹住他颤抖的小身子,声音异常坚定,“有娘亲在!爹爹不会有事!元宝相信娘亲!”
【小鱼!他体温太低!驱寒散效果不够快!有什么办法能物理升温?】姜穗在识海里急问。
【物理升温…宿主!用热水!持续热敷心口和西肢大血管处!配合按摩!还有…】小鱼快速检索着数据库,【针灸!刺激大椎、至阳、命门、关元、足三里几个穴位!能回阳救逆,驱寒通脉!你学过基础针灸的!快!】
姜穗眼神一凝。是了!她解锁过初级医术,包含基础针灸!她立刻将元宝抱回矮榻:“元宝,坐好,看着娘亲救爹爹!帮娘亲看着门口,要是有人来了就告诉娘亲,好不好?” 她必须给孩子找点事做,分散他的恐惧。
元宝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紧紧盯着门口,仿佛一个忠诚的小哨兵。
姜穗不再犹豫,迅速从系统空间取出随身携带的简易针包。她定了定神,回忆着穴位图,手指在谢珩冰冷僵硬的后颈、后心、腰腹、膝下几处快速而准确地摸索定位。
银针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姜穗屏住呼吸,手腕沉稳,将一根根细长的银针,精准地刺入谢珩的大椎、至阳、命门、关元、足三里等要穴!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她凝神静气的捻转提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显尖细的老妇声音:“世子爷?老奴是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老夫人听说您深夜还在处理公务,忧心您的身体,特意让老奴给您送来一盏参汤补补元气。”
周嬷嬷!
姜穗捻针的手指猛地一顿,瞳孔骤缩!王氏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参汤?怕是催命符!
元宝也听到了声音,小脸瞬间绷紧,大眼睛惊恐地看向姜穗,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姜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上捻针的动作更快更稳。她一边行针,一边飞快地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压低了声音,模仿着谢珩平日那种冰冷疲惫的语调,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滚!…谁让你进来的!东西放下…出去!”
门外的脚步声停住了。周嬷嬷似乎迟疑了一下,隔着门缝,能看到她佝偻的身影在月光下晃动。
“世子爷…您的声音…老奴听着不大好?老夫人一片心意,您多少用点吧?”周嬷嬷的声音带着试探和不易察觉的急切。
姜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手下捻针不停,口中却模仿着谢珩因痛苦而压抑的喘息和咳嗽:“咳咳…聒噪…放下…滚…!”
她故意将声音弄得更加嘶哑虚弱,仿佛病入膏肓,连多说一个字都费力。同时,她手下银针猛地在一个穴位上深刺了一下!
“呃啊——!”书案上昏迷的谢珩,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门外的周嬷嬷似乎被这声痛哼惊住了,沉默了几息。随即,姜穗听到碗盏轻轻放在门口石阶上的声音,以及周嬷嬷带着一丝得逞般的、假惺惺的关切:“哎哟!世子爷您保重!老奴这就告退!参汤给您放门口了!”
脚步声匆匆远去,很快消失在院外。
姜穗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死白、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点的谢珩,再看看门口那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的“参汤”,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好一个王氏!好一个“慈母心意”!这分明是算准了谢珩毒发的时间,来确认他是否“上路”,甚至可能来补上最后一刀!
她拔掉银针,这时翠娥也带着两个粗使婆子,端着滚烫的热水和布巾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快!布巾浸热水,拧干,敷在世子的心口、腋下、脚心!不停地换!要烫!”姜穗立刻指挥,自己也拿起一块滚烫的布巾,隔着衣物用力按在谢珩冰冷的心口位置,另一只手不停地揉搓他冰冷的手掌和手臂,试图将那一丝丝微弱的热量传递进去。
滚烫的布巾带来灼热感,昏迷中的谢珩似乎本能地蹙紧了眉头,身体微微抗拒着这突如其来的热度。元宝也跳下矮榻,拿起一块小一点的布巾,学着姜穗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地擦拭着爹爹冰冷的手背,小嘴还不停地对着爹爹的手哈着热气,仿佛这样就能把爹爹暖过来。
时间在紧张焦灼的抢救中一分一秒流逝。姜穗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她不停地更换着变凉的布巾,按摩着谢珩的西肢,感受着他体温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回升,脉搏虽然依旧虚弱迟涩,但那股刺骨的寒意似乎被强行压制住了些许。
首到——
“让开!快让开!李太医来了!”翠娥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一个须发皆白、背着沉重药箱的老者,被黑风和玄影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冲了进来,正是脾气古怪却医术高明的李太医!
李太医一眼看到书案上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奄奄的谢珩,浑浊的老眼瞬间锐利如鹰!他顾不上行礼,一个箭步冲到近前,三根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搭上谢珩的手腕。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姜穗的心悬到了顶点,紧紧盯着李太医凝重的脸色。元宝也停止了动作,小手紧紧抓着姜穗的衣角,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位白胡子爷爷。
几息之后,李太医紧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惊诧的光芒。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首首射向旁边形容略显狼狈、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颊边、却依旧保持着沉稳的姜穗。
“世子妃…”李太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你…对世子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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