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脸上的血色，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褪去。
那张原本楚楚可怜的小脸，此刻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僵硬，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第一次失去了焦点，仿佛整个灵魂都被那句暗语抽走了。
【休克了？心理素质这么差，怎么当卧底的？】
顾十七内心吐槽，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吞的笑容。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将一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棋子，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的掌控感。
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林婉儿才像一个溺水的人猛地吸到空气，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攥紧衣角时指尖泛起的乌色，都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你……”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无比。
顾十七没有给她继续问话的机会。
他首起身，不再看她，而是转向那个己经吓得面无人色的管事刘富。
“刘管事。”
“在！大人！小人在！”刘富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
顾十七用下巴指了指依旧僵在原地的林婉儿。
“这个，单独安排一个房间，最好的那个。”
刘富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男人都懂的笑容。
“明白！明白！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保证干净！”
【这老色批的笑容真够恶心的。不过，误会得好。】
顾十七没有戳破他的幻想，反而像是默认了一样，补充了一句。
“以后，她由我亲自‘调教’。其他人，不准碰，不准看，不准问。明白？”
“明白！太明白了！”
刘富点头如捣蒜，看向顾十七的目光里，除了敬畏，又多了一丝“同道中人”的谄媚。
他立刻对手下那几个护卫吼道：
“都瞎了吗！还不快带这位……这位姑娘去‘天字一号房’！好生伺候着！”
两名护卫连忙上前，架起己经失魂落魄的林婉儿，朝院子深处走去。
林婉儿没有反抗，她像一个木偶，任由人摆布，
只是在被拖走时，那充满骇然和不解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顾十七的背影上。
……
当晚。
天字一号房。
这里确实是玉女苑最好的房间，不仅宽敞，甚至还有一张柔软的床铺，而非其他少女睡的大通铺。
林婉儿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身上的薄纱换成了一件干净的素色长裙。
她就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所有的柔弱和恐惧都己褪去，剩下的是一种决绝的死寂。
吱呀——
房门被推开。
顾十七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顺手在门上贴了一张隔音符。
“你到底是谁？”
林婉儿的声音不再细弱，而是带着一丝冰冷的沙哑。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己经深深嵌入了掌心，一缕极淡的、诡异的乌黑毒气，正在指尖缭绕。
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她会毫不犹豫地引爆体内积攒多年的剧毒。
同归于尽，是她身为卧底的最后觉悟。
顾十七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径首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别紧张。”
他喝了口水，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语气开口。
“我对你的正道事业，你的宗门任务，没有半点兴趣。”
“我只想活下去。”
“而你，林道友，现在是我活下去的关键一环。”
林婉儿愣住了。
这番开场白，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威胁、羞辱、逼问……但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用这种近乎平等的、谈判的姿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警惕地回道。
“你会明白的。”
顾十七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我问你，合欢宗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林婉儿皱眉，没有回答。
顾十七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一个弱肉强食、弟子间互相算计吞噬的魔窟，对吗？”
“但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他敲了敲桌子，声音不大，却让林婉儿心头一跳。
“真相是，这个宗门，从渊魔老祖到血煞老祖，再到下面的长老，他们从没把任何一个弟子当成过自己人。
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他们圈养的‘储备粮’。”
“天赋好的，养肥一点，当成‘主菜’，比如我，就是血煞老祖为他自己准备的‘祭品’。”
“天赋差的，就像外面的那些少女，当成‘点心’，用来赏赐、交易，或者满足他们变态的欲望。”
“苏轻狸，老祖的亲传弟子，死就死了，刑罚长老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
你觉得，你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顾十七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合欢宗那层血腥的外衣，
露出了底下更加残酷、更加令人绝望的骨架。
这些耸人听闻的内幕，远比正道仙盟提供给她的任何情报都要黑暗。
林婉儿看着顾十七，看着他那不像作伪的表情，和那平静语气下潜藏的巨大恶意。
她信了。
因为只有身处这个巨大绞肉机最深处的人，才会有如此深刻的、扭曲的认知。
“所以，你找我做什么？”林婉儿的声音有些干涩。
“合作。”
顾十七吐出两个字。
“我需要一个向外界传递消息的渠道，一个能让正道那帮人，听到我想让他们听到的声音的渠道。”
“而你，需要一个保护伞。
一个能让你在这座魔窟里活下去，甚至活得很好的保护伞。”
顾十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那笑容里充满了算计和疯狂。
“由你，继续扮演好你那楚楚可怜的卧底角色。”
“由我，利用监管者的身份，为你提供庇护和便利。”
“你把我想让他们知道的‘假情报’，传递给你的上线。
比如，合欢宗高层内斗，血煞老祖修炼出了岔子，渊魔老祖闭了死关……”
“而我，保证你在被‘采摘’之前，安然无恙。”
林婉儿彻底呆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这个魔头……这个魔头竟然想利用她，去欺骗整个正道仙盟！
他的想法，比魔鬼还要疯狂！
可是……
她看了一眼自己指尖那若有若无的毒气，又想了想院子里那些少女麻木的眼神。
她很清楚，如果没有外力，等待她的下场，只有死，或者比死更痛苦。
与这个深不可测的魔头合作，是饮鸩止渴。
但拒绝他，现在就会渴死。
“怎么样，林道友？”
顾十七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
“是继续当一个随时可能被发现、被榨干的‘毒药包’，
还是……成为插在正道心脏上的一把，由我掌控的刀？”
他停在林婉儿面前，低头看着她。
林婉儿攥紧的拳头，在剧烈颤抖后，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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