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无米之炊
林琳一手缔造的“鬼故事”，像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林府。
其效果，立竿见影。
厨房重地，此刻己经乱成了一锅粥。
几十个厨子和下人，全都围在干货房门口，急得团团转。
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王大厨，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像杀猪一样嚎叫着。
“鬼！有鬼啊！”
“别过来！别找我！打死你不是我的主意！”
“救命啊！”
管着厨房的钱管事，是习氏的另一个心腹。
他正对着那扇厚实的木门，又踢又骂，气得满脸通红。
“王德发！你这个废物！”
“快给老子滚出来！”
“耽误了老爷和夫人的晚膳，我扒了你的皮！”
门里，只有更凄厉的惨叫声。
钱管事看见林琳不紧不慢地走来，立刻找到了发泄口。
他指着林琳的鼻子，破口大骂。
“好你个三小姐！都是你搞出来的的好事！”
“在府里妖言惑众，现在好了，王厨被你吓疯了！”
“今天这晚饭要是做不出来，夫人怪罪下来，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林琳身上。
周围的下人们，看着林琳，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有埋怨，有恐惧，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下可怎么办，所有的好食材，都在干货房里锁着呢。”
“王厨不出来，钥匙就在他身上，门也撞不开。”
“今晚怕是真的要没饭吃了。”
“夫人要是发怒，我们这些下人，全都要跟着倒霉。”
小翠扯了扯林琳的袖子，急得快哭了。
“小姐，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火，烧到我们自己身上了。”
林琳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王厨的哀嚎。
她知道，这是她亲手点燃的火。
那么，这火，也必须由她亲手来灭。
不。
不是灭。
而是要让这火，烧得更旺，烧得更亮！
烧出一番，新的天地！
一个雍容、沉静，带着对世间万物了然于胸的自信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厨者，掌天地之物，调和五味，以奉一人。”
“真正的厨艺，不在山珍海味，不在龙肝凤髓。”
“而在，化腐朽为神奇，点顽石为佳肴。”
“丫头，食材，遍地皆是。”
“缺的，只是一双发现它们的眼睛。”
林琳的气质，再次一变。
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宗师般的气度。
仿佛天下食材，尽在她掌握之中。
她没有理会那扇门，也没有理会钱管事。
她只是转身，对身后那群手足无措的厨子们，说了一句。
“无米，也可为炊。”
“随我来。”
她说完，便径首走出了厨房。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三小姐又要搞什么名堂。
钱管事更是嗤笑一声。
“哼，装神弄鬼！”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从地里，变出佛跳墙不成！”
他抱着胳膊，跟了上去，准备看林琳的笑话。
林琳带着一群人，来到了厨房后院的一片荒地。
她指着地上一种最常见的，开着小白花的野菜。
“此物，名为荠菜，其嫩叶，可做羹汤，鲜美胜过春笋。”
她又走到墙角，指着一丛不起眼的绿色植物。
“此物，名为马齿苋，焯水凉拌，清脆爽口，是夏日消暑佳品。”
她再指向篱笆上攀爬的藤蔓。
“南瓜藤的嫩尖，掐下来，用猛火快炒，比任何青菜都来得清甜。”
她一样一样地指点着。
“榆钱、槐花、苦菜、灰灰菜……”
她口中说出的，全都是下人们眼中，最卑贱的，喂猪都不吃的野菜和杂草。
可是在她的描述里。
这些东西，仿佛都变成了，瑶池仙境里才有的，琼浆玉液。
在场的所有厨子，都听傻了。
他们做了一辈子饭，却不知道，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竟然还能吃？
还能，这么好吃？
林琳转过身，看着他们。
“还愣着做什么？”
“难道，要等老爷和夫人，亲自来请你们吗？”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厨子们如梦初醒。
死马当活马医吧！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不如信三小姐一次！
“快！快去采！”
“你，去那边！对，就是那个！”
整个厨房，瞬间动了起来。
他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为了一堆“杂草”，而忙得热火朝天。
钱管事站在一旁，己经完全看傻了。
他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林琳重新走回厨房。
她没有进灶间，只是站在院子当中，开口指挥。
“荠菜，剁碎，与豆腐同煮，加少许姜末。”
“马齿苋，焯水，用蒜泥和香油凉拌。”
“槐花，裹上薄面，入油锅炸至金黄。”
“南瓜藤，与辣椒同炒，火要大，动作要快！”
她的指挥，清晰，精准，没有一句废话。
原本混乱的厨房，在她的调度下，竟然变得井井有条，效率惊人。
一股股奇异的，前所未有的香气，开始从厨房里飘散出来。
那不是山珍海味的浓香。
而是一种，带着田野气息的，无比清新的，草木之香。
不到半个时辰。
七八道菜，己经摆在了托盘上。
翠绿的羹汤，金黄的炸花，清爽的凉拌，火红的小炒……
每一道菜，都色泽鲜亮，香气扑鼻。
看起来，竟比平日里那些大鱼大肉，还要几分。
就在这时，林如海和习氏，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晚膳时辰都过了，厨房在做什么！”
林如海的脸上，满是怒容。
可当他闻到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香气，看到托盘上那些精美的菜肴时。
他愣住了。
钱管事赶紧跑过去，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爷，您看，三小姐她……她竟然用野菜杂草，来糊弄您和夫人！”
习氏的脸上，也露出了讥讽的冷笑。
林如海皱着眉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那金黄的“炸槐花”。
他将信将疑地，放进嘴里。
下一秒。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一股奇异的，混杂着花香和麦香的滋味，在他舌尖炸开。
外酥里嫩，清甜无比！
好吃！
太好吃了！
他这辈子，从未吃过如此清新脱俗的东西！
他又尝了一口那“凉拌马齿苋”。
酸辣爽口，清脆开胃！
他又喝了一口那“荠菜豆腐羹”。
鲜美滑嫩，回味无穷！
林如海的风卷残云，把一桌子“野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放下筷子，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的表情。
他看着林琳，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欣赏。
“好！好啊！”
“没想到，最寻常的野草，竟能做出如此人间美味！”
“琳儿，你，真是让为父，刮目相看！”
习氏的脸，己经黑成了锅底。
钱管事的下巴，也快掉到了地上。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就在此时。
干货房那扇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面色惨白的王大厨，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和谐的一幕，看着老爷脸上那满意的表情。
他知道，他完了。
他指着林琳，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是你！是你这个妖女！”
“你别得意！”
“府里的大门，是陈聋子在管！”
“他只听夫人一个人的话，没有夫人的手令，你这辈子，都别想踏出林家大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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