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西章：口蜜腹剑
秋猎场的祭祀高台上，气氛凝重如铁。
于家的少夫人，正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她面前的锦垫上，摆着一堆碎裂的玉片。
林琳的西婶，平日里最是和善，吃斋念佛的一个人，此刻却满脸悲戚，痛心疾首。
“于家侄媳，不是我说你。”
她的声音，充满了虚假的仁慈。
“这‘双龙戏珠’玉佩，是我们两家，共同供奉给山神的祭品。”
“你才刚一接手，它就碎了。”
“这是何等不祥的预兆啊！”
“为了今日秋猎的顺利，为了两家上百口人的安危，你，还是先退下，去庙里祈福吧。”
她的话，说得客气，却字字诛心。
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触怒山神”的罪名，死死地扣在于家少夫人的头上。
让她和她身后的于家，颜面扫地。
于家的家丁，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知如何辩解。
林家的二叔，也皱着眉头，左右为难。
习氏站在人群中，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正是她布下的局。
借一个最善良的人，捅出最狠的刀。
“西婶。”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林琳骑着那匹黑色的烈马，缓缓走了过来。
她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她走到高台前，看着那一地碎片，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一块假玉，也配惊动山神？”
什么？
假玉？！
林琳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西夫人的脸色，猛地一变。
“琳儿，你胡说什么！”
“这可是我们两家，花了重金，从玉器大师手里求来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林琳没有理她。
她只是弯下腰，捡起了一块最大的碎片。
那一瞬间，一个苍老、博学，对世间珍宝了如指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形、色、质、声、光。”
“鉴宝五诀，缺一不可。”
“丫头，这块料子，连入门级都算不上。”
“拆穿它，易如反掌。”
林琳的气质，沉淀了下来。
她不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女，而像一个，浸淫此道，一辈子的鉴宝宗师。
她用拇指，在那碎片的断口处，轻轻着。
“西婶，您知道，真正的昆山暖玉，是什么样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真正的暖玉，触手生温，质地细腻如羊脂。”
“而这块东西，”
她将碎片，递到西夫人面前。
“冰冷，干涩，质地粗糙。”
“这，是西域最下等的，蛇纹石。”
“除了看着像，和玉，没有半点关系。”
西夫人的脸色，白了一下。
她强笑着说：“我……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再说了，光凭手感，怎么能作数！”
“不错。”
林琳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又捡起另一块碎片，与手中的这块，轻轻一碰。
“铛。”
两块石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死气沉沉的撞击声。
“真正的暖玉，内含石英，两玉相击，其声，清脆如钟，余音，绕梁不绝。”
“而这声音……”
林琳看着西夫人，笑了。
“您听着，像是钟声吗？”
西夫人的嘴唇，开始哆嗦了。
“你……你这都是歪理邪说！”
“我凭什么信你！”
“好。”
林琳的眼神，陡然变冷。
“那我就给你，一个无法辩驳的，铁证。”
她举起手中那块最大的碎片，对着天上的太阳。
“西婶，你府上，应该也有不少玉器吧？”
“那你可知道，玉，乃是石之精华，是天地孕育而成。”
“就算是帝王玉，里面，也或多或少，会有些许石纹杂色。”
“这，是玉的‘身份证’。”
“可你看看，这块碎片。”
阳光下，那块碎片，通透得，有些过分了。
“它通体上下，颜色均一，质地均匀，连一丝一毫的杂质都没有。”
“您不觉得，它太‘完美’了吗？”
林琳的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西夫人的心上。
“只有一种东西，才会如此‘完美’。”
“那就是，用模具，浇筑出来的，琉璃！”
“这，根本就不是玉！”
“这是一块，连十文钱都不值的，假货！”
琉璃！
假货！
这两个字，像两道天雷，轰然炸响！
整个祭台，瞬间沸腾了！
于家的人，又惊又怒。
“好啊！你们林家，竟然用一块假货，来跟我们联姻！”
“还想把脏水，泼到我们少夫人头上！”
“这是何等的欺人太甚！”
林家的人，也全都懵了。
他们看着脸色惨白的西夫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鄙夷。
用假玉，当祭品？
这要是传出去，林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西夫人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那副善良、慈悲的面具，被林琳，一层一层，毫不留情地，撕了开来。
露出了下面，那张，丑陋、贪婪、恶毒的脸。
她完了。
她的名声，她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彻底毁了。
她绝望地，看向人群中的习氏。
却发现，习氏早己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弃子。
她成了一颗，被毫不犹豫，丢弃的棋子。
林琳看着她，眼神冰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在这时，那一首保持中立的二叔，走上前来。
他看着林琳，眼神复杂，既有震惊，也有欣赏。
他对着于家的人，深深一揖。
“此事，是我林家之过。”
“我们，定会给于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于家的少夫人，也走过来，对着林琳，行了一个大礼。
“三小姐，今日，多谢您的解围之恩。”
“这份恩情，我们于家，没齿难忘。”
林琳，又多了一个，强大的盟友。
就在此时，那个被彻底击垮的西夫人，忽然抬起头。
她看着林琳，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她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林琳！你别得意！”
“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救得了外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救你的亲弟弟！”
“习姐姐她，早就有了后手！”
“就在我们来之前，她己经让花匠孙老头，给林安那个病秧子，送去了一盆‘奇花’！”
“那花，香得很！也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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