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关掉首播软件，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
她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水有些温，但她的手却在发抖。
刚才的冷静，刚才的从容，全是伪装。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公开那些资料意味着什么。
不只是那些公司会倒闭，还有成千上万的普通员工会失业。
那些人有房贷，有车贷，有孩子要养，有老人要照顾。
楚颜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她想起自己刚毕业时的样子，每天早上挤地铁上班，加班到深夜，为了一点微薄的工资拼命工作。
那时候的她，也是那些普通员工中的一员。
现在呢？她成了那个决定别人生死的人。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
楚颜接通了。
“楚颜小姐，您好。”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很客气，但楚颜听得出来，那种客气里藏着恐惧。
“我是华联集团的前员工，叫小王。”
楚颜的心沉了下去。
“我知道您做这些事情是为了正义，但是…”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刚收到消息，公司明天就要宣布破产了。”
“我有个三岁的女儿，还有房贷要还。”
“我不是怪您，我只是想问，像我这样的人，该怎么办？”
楚颜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来。
“楚颜小姐？”
“我…”
楚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我知道您在那里，我看过您的首播。”
女人的声音变得更轻了。
“您说过，这是选择的代价。”
“我想告诉您，我不恨您。”
“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是您，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但是，我也想让您知道，代价有多沉重。”
电话挂断了。
楚颜放下手机，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她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关于华联集团的新闻。
果然，己经有好几家财经媒体报道了华联集团即将宣布破产的消息。
股价暴跌，供应商追债，员工恐慌。
楚颜继续往下看。
不只是华联集团，其他几家在今晚首播中被曝光的公司，股价也都在暴跌。
市场恐慌情绪蔓延，很多无关的公司也受到了波及。
楚颜的手机开始疯狂响起，全是陌生号码。
她接了几个，都是类似的内容。
有人感谢她，有人咒骂她，有人求她停手，有人让她继续。
但更多的人，在问同一个问题：
“楚颜小姐，您觉得这样值得吗？”
楚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关掉手机，走到窗前。
楼下的人群还在那里，但己经没有刚才那么多了。
有些人散了，有些人还在坚持。
楚颜看到几个年轻人举着标语：
“支持楚颜，揭露真相！”
“正义不会迟到！”
她也看到另一些人的标语：
“楚颜是罪人！”
“害死无辜员工！”
两群人对峙着，气氛很紧张。
楚颜忽然想笑。
她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让人们可以投射各种情绪的符号。
支持她的人，把她当成正义的化身。
反对她的人，把她当成罪恶的源头。
但没有人问过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一个会害怕、会后悔、会自我怀疑的普通人。
楚颜重新坐回电脑前。
她打开了一个加密聊天软件。
里面有一个联系人，叫做“深渊”。
这是她在暗网上认识的一个黑客，真实身份不明，但技术水平很高。
楚颜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但现在，她需要答案。
“深渊，在吗？”
几乎立刻，对方回复了。
“楚颜？没想到你会联系我。”
“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关于今晚的首播？”
“你知道？”
“全网都知道。你现在可是名人了。”
楚颜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知道，林浩和陈志伟，到底是谁的人？”
“这个问题很危险。”
“我己经不在乎危险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
“林浩和陈志伟，都是棋子。”
“棋子？”
“对，就像你一样。”
楚颜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什么意思？”
“楚颜，你以为今晚的一切，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从华联集团的数据泄露，到陈志伟找到你，到林浩的出现，到最后的仓库对峙，每一步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你说的他们，是谁？”
“一个很大的组织。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
“但我知道，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
“替罪羊？”
“对。经济环境不好，民众情绪不稳，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你就是那个出口。”
楚颜的手开始发抖。
“那些资料，那些黑料，都是真的吗？”
“真的。但不全面。”
“什么意思？”
“你公开的那些资料，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大鱼，一条都没有被触及。”
楚颜感觉血液在逆流。
“所以，我今晚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们打工？”
“可以这么说。”
“你帮他们清理了一些中等规模的公司，为真正的巨头让出了市场空间。”
“同时，你也成了民众愤怒的焦点。”
“以后但凡有什么经济问题，都可以归咎于你今晚的行为。”
楚颜靠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
“那我该怎么办？”
“两个选择。”
“第一，消失。离开这个国家，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第二，继续战斗。但你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将面对真正的敌人。”
“那些你今晚曝光的人，只是小喽啰。”
“真正的敌人，有能力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楚颜闭上眼睛。
她想起刚才那个叫小王的女人。
想起楼下那些举着标语的年轻人。
想起首播间里那些支持她的弹幕。
她己经走到了这一步，还能回头吗？
“深渊，如果我选择继续战斗，你会帮我吗？”
“楚颜，我劝你别这样做。”
“为什么？”
“因为你会死。”
“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楚颜打开了首播软件。
她留的那个后门，还在那里。
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重新开始首播。
“深渊，我己经决定了。”
“楚颜，你疯了。”
“也许吧。”
楚颜的手指放在了开始首播的按钮上。
“但我更不能让那些相信我的人，白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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