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晨雾裹着的泥土气息,望塬己经蹲在刚移栽的幼苗旁,深蓝色中山装的裤脚沾着些泥水,是清晨巡视时蹭的。他手里攥着把竹制的洒水壶,壶嘴细细的,正往幼苗根部的土垄上浇水,水流像根银线钻进土里,动作轻得像在给苗儿喂水。“老辈人说,雨水浇苗,根伸苗高,” 他用手指把溅起的泥点归拢到根旁,褐色的泥土在晨光里泛着油亮,“这时候的苗刚扎根,得喝‘细水’,不能猛灌,就像给刚断奶的娃喂米汤,得慢慢喂,去年那批用大水冲,根须被冲得在外,蔫了一半才缓过来。”
周静文提着藤篮从田埂走来,蓝布衫的袖口卷到肘部,竹篮里的玉米粥用粗瓷碗装着,碗沿还沾着些粥渣,旁边摆着几样腌菜,是用去年的萝卜干做的。她往田头的青石上摆着碗筷,银镯子在碗沿上磕出 “叮当” 的响:“我烙了些葱花饼,” 她用帕子擦着望塬额头的汗,雨后的潮气让人身上发沉,“雨水吃葱花,苗儿长得发,去年你浇地累得腿抽筋,今年我给你带了瓶钙片。”
望川举着相机在田垄间移动,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敞开着,镜头里的望塬正用手指拨开幼苗根部的泥土,查看新冒出的须根,指腹轻轻拂过嫩绿的根尖,像在抚摸新生儿的手指。“爹管苗总看‘三新’,” 他对着镜头低语,手指在屏幕上放大画面,“看新叶展开的角度,数新根冒出的数量,摸新茎的硬度,比虎子的生长监测仪还准 —— 那边的监测点上,虎子正用叶绿素仪测量,屏幕上的‘SPAD 值 45’字样闪着绿光,正是苗儿健康的标志。”
念禾穿着红色的小雨靴蹲在幼苗旁,手里举着个贝壳做的小瓢,正学着望塬的样子往根旁舀水,小脸憋得通红。他的雨靴里灌了些泥水,走起路来 “咕叽咕叽” 响,小脸蛋凑近幼苗喊:“小苗小苗多喝水,长出好多玉米粒!” 望塬往他瓢里倒了些水:“慢点浇,别把土冲跑了,当年我像你这么大,你奶奶总让我跟着看苗,说能沾沾苗气长得高。”
赵强驾驶着辆小型灌溉车在田埂上行驶,军绿色工装的领口系着条蓝毛巾,车后的滴管带像条长蛇在田垄间延伸,水珠从管孔里均匀地渗出来。“望塬哥,这滴灌的水量调正好,” 他从驾驶座探出头喊,军靴在踏板上磕出闷响,“每小时三升,比人工浇水省一半,这五十亩地俩小时就能浇完,就是边角的地方还得您老补浇。” 他突然压低声音,“有些苗有点黄尖,望梅姐正让虎子测养分,说怕是缺微量元素,得喷点叶面肥。”
虎子蹲在苗情检测台前,橘红色反光背心在阳光下像块燃烧的炭,手里的养分测定仪正对着片发黄的新叶,屏幕上的 “锌含量 0.8ppm” 字样闪着红光。“望塬爷,这苗缺锌,” 他往望梅手里递着检测报告,纸页上的叶片照片能看见明显的黄化尖端,“得喷些螯合锌肥,我算了浓度,千分之二正好,三天就能见效。” 他从箱里掏出个土壤湿度计,“您看这根区湿度,25%,正是最适范围,不用再浇水了。”
望梅站在田头的管护规划图前,湖蓝色夹克衫的口袋里别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各块地的浇水情况。她的手指在 “己补肥区”“待观察区” 的字样上划过,眉头渐渐舒展 —— 今年的幼苗管护比往年精细,有传统经验把关,又有科技监测,苗情比预想的好。“张婶带几个人去给黄尖苗喷肥,” 她突然扬声喊,声音里带着股轻快,“小李跟虎子去检查滴管带,别让接头漏水!”
王婶坐在田埂的老槐树下编草帘,深蓝色头巾的绒球随着手指起落,草帘编得又密又匀,是给弱苗遮阴用的。“这草帘得用雨水前的茅草编,” 她往帘子里掺着些柳枝,“能挡强光还透气,当年我男人管苗,总用我编的帘,说比塑料布强,苗儿不闷得慌。” 周静文往她手里塞了块葱花饼:“您老歇会儿,编了一上午了,手都勒出红印了,吃点东西垫垫。”
日头爬到头顶时,望塬把洒水壶靠在田埂边,深蓝色中山装的前襟沾着些泥点,像落了些褐色的星。他蹲在树荫下喝玉米粥,粗瓷碗里的粥冒着热气,葱花饼的香味混着泥土的清新在鼻尖萦绕。“这滴灌车是省劲,” 他望着赵强驾驶的机器,粥碗在手里转了个圈,“可哪棵苗渴了,哪棵苗喝够了,机器分不清,得靠人看叶色,当年你爷爷总说,苗儿渴了会‘低头’,叶尖往下垂,比仪器还准。”
周静文往他碗里添了些腌菜:“快吃点,下午还得去给弱苗盖草帘,” 她往望塬手里塞了块葱花饼,“望梅说那几棵黄尖苗得特殊照顾,您老去了能拿主意。” 望塬的牙齿在饼上 “咯吱” 响:“我不是不信机器测的缺锌,可这苗的‘气色’,机器看不出来,有的苗看着黄,其实是累着了,歇两天就好,当年你爹一看苗叶的纹路,就知道是缺肥还是缺水。”
望川的相机镜头扫过忙碌的田野,望塬的洒水壶在幼苗间起落,每棵苗都喝得均匀;赵强的灌溉车在另一边作业,滴管带像条银链铺在田垄;望梅的湖蓝色身影在黄尖苗区晃动,指挥着大家喷肥,像朵盛开的花。这些画面在镜头里流淌,像首关于雨水的诗,充满了滋润的生机。
下午的日头稍微偏西,望塬拎着捆草帘走进了弱苗区,每走两步就停下来,把草帘轻轻搭在幼苗上方,形成个小小的遮阳棚。“这叫‘半遮阴’,” 他往望梅手里比划着草帘的高度,“离苗顶三寸高,既能挡强光,又能透点光,当年我爹总说,弱苗跟病娃一样,得三分治七分养,不能暴晒。”
虎子的叶绿素仪显示喷过肥的黄尖苗颜色变深了,他往望塬手里递着数据:“这肥效真快,” 他指着屏幕上的曲线图,“SPAD 值从 40 升到 43 了,再喷两天就能赶上壮苗。” 望塬往幼苗根部撒了些草木灰,灰色的粉末在泥土上像撒了层胡椒面:“这是‘补劲肥’,老辈人传的法子,比你那叶面肥后劲足,还能防病害,一举两得。”
念禾的小瓢己经浇了二十多棵苗,他抱着瓢往弱苗区跑,红色的身影在田野里像团跳动的火焰。“爷爷爷爷,我浇的水能让黄尖苗变绿吗?” 他的瓢太小,跑一路洒了些水,却笑得格外开心。望塬往他兜里塞了颗糖:“咱念禾浇的水,带着甜气,苗儿喝了准变绿,比虎子的肥水管用。”
傍晚的霞光给田野镀上了层金红,望塬站在田埂上,看着刚喷过肥的幼苗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片绿色的海洋。他往望梅手里递着洒水壶:“这苗算稳住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股踏实,“明早再检查遍叶色,就等着长新叶了。” 望梅往他手里塞了瓶水:“您老歇着吧,剩下的我们来弄,今天您都浇了三百棵苗了。”
虎子把检测设备装进箱子,橘红色的身影在暮色里像块燃烧的炭。他往望塬手里塞了份生长报告:“这是今年的苗情总结,比去年好 15%,” 他指着上面的图表,“传统管护加科技监测,真是事半功倍,您老撒草木灰的地块,发病率比别处低一半。” 望塬的手在报告上拍了拍:“不是老法子厉害,是你测的准,种地跟过日子一样,得新旧结合,心里才有底。”
望川整理相机时,发现最后一张照片是望塬和虎子站在田埂边的背影,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望塬手里的洒水壶和虎子的检测仪放在一起,像对守护丰收的伙伴。他突然明白,从立春移栽到雨水管护,从传统经验到现代科技,这片土地上的农耕故事,就是这样一辈辈传下来的,老的带着新的,新的学着老的,共同把日子过成了丰收的模样。
雨水的夜晚,田野里的虫鸣渐渐多了起来,像在给苗儿唱催眠曲。望塬坐在炕头抽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脸上的皱纹,像被岁月耕过的田垄。周静文端来碗小米粥,粗瓷碗上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别琢磨了,苗儿都稳住了,今年准是个好收成。”
望塬的烟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我在想,等这批玉米收了,咱把南边的地改成梯田,虎子说这样能保水,当年你爹就想改,没来得及,现在有机器帮忙,准能成。” 周静文往他碗里放了块红糖:“这主意好,我明天就跟望梅说,让她跟合作社的人商量商量。”
念禾躺在炕尾睡着了,怀里抱着个画满玉米的本子,上面的玉米从幼苗长成了大树,结满了金灿灿的棒子,旁边站着浇水的爷爷和拿检测仪的虎子,像两个神奇的稻草人。望川给他掖好被角,发现本子最后页画着片无边无际的田野,田埂上站着好多人,有老有少,都在笑着收割玉米,画旁写着 “我们的土地”。
夜色渐深,月光洒在的田野上,幼苗在月光里像片绿色的星辰。望塬站在窗前望着田野,心里像揣着块沉甸甸的幸福 —— 他知道,从清明播种到雨水管护,从传统经验到现代科技,这片土地上的每粒种子,都在讲述着生生不息的故事。这雨水的滋润带来的不只是苗儿的生长,还有庄稼人代代相传的希望,老经验的根在泥土里扎得更深,新技术的叶在阳光下长得更茂,共同守护着这片土地的丰收,一年又一年,首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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