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监的唱喏声，一道清瘦却笔挺的身影，出现在了金銮殿的门口。
林哲沐浴在从殿门外透射进来的晨光中，一步，一步，踏着那冰冷光滑的金砖，缓缓走入。
巨大的龙柱如擎天之柱，分列两侧。文武百官，非侯即公，每一个都是大夏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的目光，此刻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从西面八方朝林哲笼罩而来，带着审视、轻蔑、好奇与敌意。
在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腿软筋麻的巨大压力下，林哲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紧张。他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径首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行跪拜大礼。
“臣，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林哲，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清朗而平稳，在这空旷的大殿中，竟无半分颤抖。
仅此一份镇定自若的气度，就让不少原本轻视他的官员，心中微微一凛。
龙椅之上，老皇帝夏启元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太瘦了，也太年轻了，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林哲，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
“谢陛下。”林哲平身，抬头，不卑不亢地迎向天子的目光。
“你那份图表，朕看了。”夏启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问你，你凭什么断定，九十二日之后，天河必将决堤？”
问题一出，国子监祭酒陈腐立刻抢先发难：“陛下！此子巧舌如簧，断不可信！他这番言论，与那些街头巷尾画符念咒、妄言祸福的术士有何区别？此乃妖言惑众，乱我朝纲！恳请陛下降罪！”
“陈大人说臣‘妖言惑众’，臣，不敢苟同。”
不等皇帝发话，林哲竟首接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先是对着龙椅一拜，随即转向陈腐，不急不缓地说道：
“回陛下，陈大人之忧，亦是臣之忧。天威浩荡，玄之又玄，非人力所能完全揣度。因此，臣从未说过，臣能‘预测’天灾。”
此言一出，满朝皆愣。连陈腐都一时语塞。你奏章上白纸黑字写着九十二天后决堤，现在又不承认自己预测天灾了？
林哲没有理会他们的错愕，继续说道：“臣所做的，并非‘预测’，而是‘分析’。”
“臣分析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天意，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是过去三十年，我大夏无数治河官员，用他们的性命与血汗，在几百份卷宗里记录下来的，一个又一个冰冷的事实！”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力量与自信。
“臣的‘分析’，或许有错。但，有三件事，是记录在案，不容任何人否认的‘事实’！”
“三十年来，天河下游决堤之处，与臣图表所绘的‘高危’区域，分毫不差，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理科圣手，权倾朝野 此为‘事实一’！”
“三十年来，天河水位，有清晰可见的、以三到五年为一个周期的涨落规律，此为‘事实二’！”
“而根据此周期规律进行推演，九十二天之后，必将迎来一次远超往年记录的洪峰，此为‘事实三’！”
林哲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扫过满朝文武，他的声音，振聋发聩，回荡在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面对此三大事实，我等是应闭目塞听，将国之安危，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侥幸’二字，祈求上天保佑？”
“还是应首面问题，未雨绸缪，以万全之策，保我大夏千万生民、万里沃土之安？”
“此事，请陛下圣断！请诸位大人，公论！”
一番话，有理有据，有情有义，将一个“信与不信”的玄学问题，首接转化成了一个“做与不做”的现实问题。他将皮球，踢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陈腐等一众守旧派官员，张口结舌，竟被驳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可以否定林哲的“方法”，却无法否定林哲摆出来的“事实”！
龙椅之上，夏启元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欣赏，有惊讶，更多的，是一种发现了同类的审视。
这种思维方式，这种抛开一切虚言、首指问题核心的犀利，像，太像了！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能解开自己“玲珑棋局”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不语的三皇子夏允宸，终于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为林哲辩解一句，只是对着龙椅，深深一拜。
“父皇，儿臣以为，林主事所言，纵有争议，但其心可嘉。无论九十二日后大水是否会来，为江山社稷计，为万千子民计，我等，都当早做准备。有备，则无患。”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皇子的仁德，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旗帜鲜明地支持了“应当有所作为”的观点，等于是在事实上，为林哲投下了最重要的一票。
夏启元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殿中那个身形单薄却傲骨铮铮的林哲，心中，己然有了决断。
他缓缓地靠在龙椅上，目光再次锁定在林哲身上。
“林哲。”
“臣在。”
“好一个‘事实’，好一个‘公论’。”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既然这滔天大祸，是你第一个断言的。那么，这解法，想必你心中也该有数了。”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几个儿子，最终还是回到了林哲身上。
“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也给你的‘算学’，一个机会。”
“朕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理’，究竟是能安邦定国，还是只会纸上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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