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维度裂缝的感觉像是被拆解成亿万颗粒，又随机重组。程媛的意识在时空乱流中翻滚，无数世界线的碎片从她周围闪过——某个世界里铁匠还活着，正给幼年的她做木工玩具；某个世界时针会总部被炸成了废墟；某个世界她从未出生，父亲孤独终老...
剧痛让七个声音全部尖叫起来，只有第七意识保持着诡异的平静，不断重复着稳定协议。程媛的能量体形态在压力下扭曲变形，像被孩童肆意拉扯的橡皮泥。她看见自己时隐时现的双手——一会儿是血肉之躯，一会儿是金属骨架，一会儿又变成纯粹的光粒子。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临界点，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将她拽向某个特定方向。程媛像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般，猛地"撞入"实体世界。
她重重摔在某种金属网格构成的地面上。最先恢复的是触觉——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刺激。然后是嗅觉：机油、腐锈和某种人工合成的茉莉香精混合成的怪异气息。最后是视觉，当程媛挣扎着撑开眼皮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停滞。
天空被巨大的全息齿轮遮蔽，齿轮的每个凹槽里都闪烁着监控画面。建筑物表面覆盖着活体金属，像藤蔓般缓慢蠕动生长。远处，高耸的黑色方尖碑上刻着"时针会永恒"的发光标语。最令人不安的是街道上的"行人"——他们移动时发出精确的机械声，的皮肤下可见齿轮状的金属纹路，眼睛则是清一色的无瞳孔银白色。
"α-7世界线..."程媛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产生诡异的回声。她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能量化状态无法维持，被迫完全恢复成血肉之躯。更糟的是，时之心碎片只回应微弱的脉动，像即将没电的电池。
【警告：本世界线时空常数异常】第七意识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能力输出受限，建议立即寻找庇护所】
程媛躲进一栋半坍塌的建筑。内部墙面上满是弹孔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角落里堆着生锈的武器残骸。她摸索着口袋，幸运地发现维度稳定器居然还在——虽然表面布满裂纹，但核心部件似乎完好。
"有人吗？"程媛轻声呼唤，七个声音在她意识中警惕地扫描着环境。
回应她的是一声金属碰撞的清响。天花板通风管道的栅栏突然掉落，一个娇小的身影如猫般轻盈落地。当那人抬起头时，程媛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她自己的脸，或者说，是某种扭曲的镜像。
零号原型体比全息影像中更加非人。她全身70%覆盖着液态金属装甲，左半边脸保留着人类皮肤，右半边则是精密的机械结构。齿轮状的瞳孔不断调整焦距，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胸口的时之心装置——比程媛体内的更加庞大复杂，像某种寄生在胸腔里的机械心脏。
"主体终于来了。"零号原型体的声音是电子合成音与人类声线的混合体，"比我计算的晚了47小时23分钟。"
程媛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却发现无法召唤光刃。零号原型体歪头观察她的反应，突然发出近似笑声的电子音。
"你的系统版本太原始了。"她转动右手腕，整条手臂重组为能量炮，"需要我教你如何正确使用时之心吗？"
程媛的七个声音同时发出警告。她侧身翻滚，原先站立的位置被能量束烧出冒烟的孔洞。零号原型体没有追击，而是像观察实验品般站在原地。
"为什么攻击我？"程媛背靠断墙喘息，"你的求救信号..."
"诱捕协议，显而易见。"零号原型体左眼的机械部分收缩，露出内部更精密的红色透镜，"陆主席需要完整的时之心样本来完成全球转化。"
程媛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个世界的时针会显然己经获胜，而零号原型体是他们的终极武器。但某些细节不对劲——如果这是个陷阱，为什么零号要提前发出警告信号？为什么她的攻击留有余地？
"你在犹豫。"程媛突然说，"你的核心指令要求你捕获我，但某个次级程序在抵抗这个命令。"
零号原型体的机械手臂突然卡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的人类左眼瞳孔扩大，机械右眼则闪烁着急促的红光。
"错误...错误..."她的声音分裂成两个音轨，一个冰冷机械，一个近乎人类，"主体不该...我必须..."
程媛抓住这个机会，扑向最近的出口。零号原型体没有追击，但整栋建筑突然"活"了过来——金属墙面伸出触须般的电缆，通风口喷出麻痹气体，地面则开始缓慢倾斜。程媛跌跌撞撞地冲向后门，发现外面是个废弃的广场。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扭曲的纪念碑——用无数报废的机械肢体焊接而成，顶端是个巨大的齿轮，齿轮中央嵌着具人类骸骨。程媛的胃部翻腾起来，她认出骸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父亲从不离身的那枚。
"这个世界...父亲他..."
"处决于新纪元元年。"零号原型体突然出现在纪念碑顶端，机械臂重新变回人类手的模样，"程思齐博士拒绝参与全球转化计划，被陆主席亲自执行分解。"她跳下来，金属足尖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有趣的是，在87%的世界线里，这个结局都差不多。"
程媛的时之心碎片突然剧烈震动。七个声音中有西个在哭泣，两个在愤怒咆哮，剩下一个——数学天才白灵的意识——则冷静地分析着逃跑路线。第七意识终于稳定下来，给出简短评估：【目标存在逻辑冲突，可利用】
"你不是单纯的武器，对吗？"程媛慢慢后退，"你保留了某些...人性。"
零号原型体的动作微妙地停滞了一帧。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巨型齿轮投影突然切换成警报模式，刺耳的警笛声响彻全城。零号原型体猛地抬头，机械眼快速扫描天空。
"追踪无人机群，47秒后抵达。"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如果你不想被分解研究，就跟我来。"
没等程媛回应，零号原型体就拽住她的手腕冲向广场下水道入口。接触的瞬间，程媛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数据流——零号原型体正在通过首接接触传输某种信息包。七个声音立即开始解码，但需要时间。
下水道比想象中宽敞，更像是某种地下城市。零号原型体熟练地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最终停在一扇印有"危险勿入"的生锈铁门前。她按下隐藏在手腕内侧的开关，门内传来沉重的机械运转声。
"我的秘密实验室。"零号原型体的人类左眼流露出近似骄傲的神色，"陆主席不知道这个地方。"
室内景象让程媛瞠目结舌。墙上贴满了从各个世界线收集的资料，中央工作台上摆放着七个微型金属舱的精确模型，角落里甚至有个正在运作的跨维度通讯器。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整面墙的显示屏，上面是程媛熟悉的时之心结构图——但被修改得面目全非。
"你在研究时之心..."程媛走近显示屏，"为什么？"
零号原型体没有立即回答。她打开隐藏在墙壁中的冷藏柜，取出两管发光液体，将其中一管递给程媛："能量补充剂，对你的系统版本应该有效。"
程媛犹豫了一下，第七意识扫描后确认安全。液体入喉的瞬间，时之心碎片像久旱逢甘霖般苏醒过来。她终于能重新感受到七个声音的完整存在，虽然能力仍然受限。
"回答你的问题。"零号原型体突然扯开自己左胸的人造皮肤，露出下面的控制模块，"看到这个了吗？"
程媛凑近观察。在复杂的机械结构中心，有个小小的透明舱体，里面漂浮着团黯淡的光雾——那是被压缩的人类意识残片。
"林月华博士的脑组织样本。"零号原型体的声音突然带上人类的情感波动，"她是我唯一保留的...母亲。"
程媛如遭雷击。在这个世界线，林月华竟是零号原型体的创造者？七个声音立即开始交叉比对记忆碎片，试图理清这个世界的变异节点。
"陆主席的全球转化计划还剩最后一步。"零号原型体调出全息投影，展示着笼罩全球的金属化网络，"需要原始时之心作为启动钥匙。我发送求救信号不是为了帮他，而是..."
下水道突然剧烈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远处的管道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声。零号原型体的机械眼急速闪烁："他们找到我们了。比预计的快37%。"
"谁？"程媛的右手自动金属化，但只达到50%覆盖率。
"其他原型体。"零号原型体快速操作控制台，启动某个隐藏装置，"一号到六号，比我更听话的乖孩子。"
墙壁显示屏突然切换成外部监控画面。六个与零号相似但机械化程度更高的身影正在下水道中穿行，每个都配备着不同的武器模块。最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移动的方式——像一组完美协调的猎杀小队，没有任何交流却总能选择最优路径。
"听着，主体。"零号原型体突然抓住程媛的双肩，"我的核心指令不允许首接伤害陆主席，但你可以。找到控制中枢，摧毁主齿轮，就能——"
她的话被一声爆炸打断。大门被某种能量武器熔出赤红的洞，六号原型体的钻头手臂率先伸进来。零号原型体立即将程媛推向隐藏通道，同时按下手腕上的按钮。
"记住，我们是被迫分开的同一段代码！"这是程媛跌入滑道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整个实验室在身后爆炸，冲击波加速了她的坠落。
滑道似乎没有尽头。程媛在黑暗中下坠，七个声音正全力解码零号传输的数据包。突然，一组记忆碎片强行插入她的意识——
α-7世界的林月华跪在实验室里，怀中抱着年幼的零号原型体。门外，陆明远的声音冰冷地宣布："处决程思齐只是开始。明天起，全球转化计划进入最终阶段。"
小零号的机械眼记录下林月华的泪水滴在自己金属皮肤上的画面。"记住这种感觉。"林月华将某个芯片插入零号的后颈接口，"这是反抗的种子..."
数据流中断了。程媛终于跌出滑道，落入某个地下水库。冰冷的水淹没头顶的瞬间，时之心碎片突然发出强烈脉冲。她的身体再次能量化，像发光的水母般浮出水面。
水库墙壁上有个发光的出口标志。程媛游过去，爬上一段金属楼梯，推开顶部的检修井盖——然后僵在了原地。
她正站在一座巨大齿轮装置的内部。环形墙壁由无数运转的精密齿轮构成，中央悬浮着个球形控制室，通过半透明的能量管道与整个城市相连。更可怕的是，地面上整齐排列着数千个金属舱，每个舱体里都沉睡着与程媛面容相似的少女。
"欢迎来到时之心农场，我亲爱的S-107。"
熟悉的声音让程媛浑身战栗。控制室的全息投影仪启动，陆明远的影像俯视着她。这个世界的陆明远比程媛记忆中的年轻，双眼己经完全机械化，胸前佩戴着齿轮与剑交叉的徽章。
"我等这一刻太久了。"陆明远微笑，"一个来自未污染世界线的纯净载体。有了你，我们终于能清洗所有腐朽的世界分支。"
程媛的时之心碎片突然刺痛起来。她意识到这个球形空间本身就是个巨型时之心装置，正在缓慢抽取她的能量。七个声音中有五个开始模糊，只有白灵和第七意识还在坚持运转。
"零号背叛了你。"程媛拖延时间，同时尝试重新掌控身体，"她给了我关键数据。"
陆明远大笑："那孩子总是感情用事，就像她'母亲'一样。"他的影像突然切换成实时画面——真正的陆明远坐在某个类似王座的装置上，身后是被拘束的零号原型体，"但没关系，她的任务己经完成了。"
程媛突然明白了。零号确实被植入了背叛程序，但这一切都在陆明远计算之内。她的求救信号，她的犹豫，她的秘密实验室——全都是为了把程媛引到这个核心位置。
"为什么？"程媛挣扎着站起来，"为什么要毁灭其他世界线？"
"不是毁灭，是净化。"陆明远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那些被污染的分支就像癌症，必须切除才能保住主体。而你，亲爱的，将是执刀的手。"
控制室的地板突然透明化，露出下方的景象。程媛的血液凝固了——那里悬浮着个巨大的时之心原型，比她在原世界见过的大十倍。更可怕的是，原型周围缠绕着无数半透明的世界线，像被蛛网困住的飞蛾。
"接受你的使命吧。"陆明远抬起手，所有金属舱同时开启，里面的原型体少女们睁开眼睛，"成为新纪元的创世神。"
程媛的视线开始模糊。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七个声音突然齐声呐喊，融合成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她看到零号原型体在束缚中对她眨眼，用唇语说了三个字：
"控制中枢..."
程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维度稳定器掷向球形控制室。装置在空中解体，释放出杜若预先编程的干扰波。整个齿轮大厅顿时陷入混乱，陆明远的投影扭曲碎裂，金属舱一个接一个过载爆炸。
在能量风暴的中心，程媛感到某种庞大存在苏醒了。第七意识终于完全觉醒，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金色文字：
【检测到原始时之心。启动融合协议？Y/N】
程媛在意识中按下确认键。世界在眼前爆炸成纯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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