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玻璃窗上，程默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数着天花板上第七处霉斑。潮湿的霉味混着廉价空气清新剂的柠檬香，在鼻腔里搅成一团令人作呕的浊气。
"这房子...死过人吧？"
身后传来女人颤抖的声音。程默转身时，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着裤袋里的硬币。客户林太太正死死盯着客厅东南角的承重墙，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神经质地揪着珍珠项链。
"2018年有个独居老人在这里自然离世。"程默露出标准化的微笑，右眼角微微下垂——这是他在镜子里练习过237次的"诚恳微表情"。他缓步走向那面墙，"不过您眼光真准，这面墙确实有些特别。"
林太太的瞳孔骤然收缩，程默注意到她右肩比左肩高了3毫米。这是人类遇到危险时最本能的防御姿态——即使那危险只是想象中的幽灵。
"您看这个位置。"程默的皮鞋精准地停在距离墙面51厘米处，这个距离既能让人看清墙面细节，又不会引发社交距离不适。他指向墙上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缝，"老房子常有这种结构裂纹，但您发现了吗？它正好形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林太太倒吸一口气。程默看见她耳后的肌肉轻轻抽动——猎物上钩的信号。
"在风水学里，这叫'天罡镇煞局'。"程默压低声音，观察到对方耳廓微微发红时，适时补充："上个月住进来的张先生特意请大师看过，现在他儿子的自闭症好多了。"
硬币在口袋里变得滚烫。程默知道接下来林太太会问三个问题：房价、首付比例、能否今晚就签合同。果然，当他说出"房东急售"西个字时，这位失去独子的母亲己经掏出银行卡，指甲在POS机上刮出细小的碎屑。
雨下得更大了。程默站在楼道口目送林太太的奔驰驶离，雨帘中那抹红色尾灯活像一道新鲜的伤口。他摸出那枚1993年版的硬币，青铜表面被指腹磨出镜面般的光泽。雨滴砸在硬币上，恍惚间他听见十二岁那年同样滂沱的雨声，听见父亲被钝器击打时沉闷的呻吟。
"程经理？"
物业保安的呼唤将他拽回现实。硬币边缘的凹痕深深硌进掌心，那是个不规则的锯齿状缺口，像是被什么精密仪器刻意加工过。
回到中介所时己近午夜。程默在监控死角取出抽屉第三格的备用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信息：【齿轮开始转动】。发信人显示"404"，这是他和线人约定的暗号。电脑屏幕的冷光里，他调出最近三个月经手的十七套凶宅交易记录，鼠标在"松涛公寓703"的档案上久久停留——那是唯一一套没有最终成交的房源。
玻璃窗突然被闪电照亮，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读心房产中介 刹那的白光中，程默看见自己瞳孔里浮动的阴翳。那些经他手卖出的凶宅像走马灯般在眼前旋转：溺亡幼童的浴缸、上吊老妇的吊灯、凶杀现场永远擦不净的血迹...所有画面最终都坍缩成硬币大小的黑洞。
第二道闪电劈下时，门口的风铃响了。
"请问...还营业吗？"
女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程默转身时硬币从指缝滑落，在地砖上滚出令人心悸的脆响。站在光影交界处的女子裹着不合时令的高领毛衣，左手无名指戴着枚古怪的戒指——银质戒托上嵌着半片齿轮。
"我想租采光不好的房子。"她向前半步，苍白的脸完全暴露在顶灯下。程默的瞳孔微微收缩，职业本能让他瞬间捕捉到三个异常点：毛衣领口若隐若现的紫癜、右手背留置针的淤青、以及说话时下意识护住左腹的动作。
"底层公寓更适合您。"程默弯腰捡起硬币，起身时故意让袖口沾到桌角的咖啡渍。女子目光在污渍上停留了0.3秒——远超过正常人对这种琐事的关注时长。强迫症？还是某种特殊训练留下的条件反射？
当女子在合同上签下"苏媛"二字时，程默注意到她握笔的姿势很奇特：食指第二关节呈不自然的弯曲，像是长期进行某种精细操作留下的后遗症。窗外雷声轰鸣，他突然看清那枚齿轮戒指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数字——与硬币边缘的凹痕完全吻合。
"程先生会看面相？"苏媛突然抬头，程默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在她颈动脉处停留太久。她的眼白泛着不健康的淡黄色，但瞳孔却亮得惊人，像是两簇燃烧在废墟上的鬼火。
"只是职业习惯。"程默递过钥匙时"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体温偏低，轻微震颤，指甲床发绀——典型的器官移植术后反应。这个发现让他喉头发紧，父亲破碎的尸体突然在记忆里浮现，染血的衬衫口袋里露出一角医疗报告。
雨声渐歇时，程默锁好店门。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压短，像一把不断开合的剪刀。他摸出硬币对着月光细看，那些原本杂乱的凹点突然显现出某种规律。当第十二个凹点与食指指纹重合时，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刺响。
程默猛地回头，看见苏媛正站在马路对面阴影里。一辆没有挂牌的黑色面包车缓缓停在她身旁，车窗降下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司机手套上印着半个齿轮图案。
硬币突然变得灼热。程默想起线人最后的消息，想起父亲临终时攥紧的拳头里漏出的医疗胶带，想起苏媛签字时衣袖滑落露出的条形码疤痕。风裹着雨后的腥气灌进衣领，他摸出手机给"404"发去加密定位——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对方。
定位发送成功的瞬间，远处传来面包车门重重关上的闷响。程默数着自己的心跳摸回公寓，在密码锁上输入19930915——父亲失踪的日期。玄关镜子里，他的倒影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那枚旋转下坠的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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