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程默的衣领灌进后背，冰冷刺骨。他在老城区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每一声远处传来的警笛都让他的神经绷紧一分。苏媛最后的遗言在他脑海中回荡——"去老城区23号"。
拐过第三个路口，一栋上世纪风格的红砖建筑出现在眼前。23号的门牌歪斜地挂着，窗户全部被木板封死。程默绕到建筑背面，发现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金属门。门上的电子锁己经断电，但锁孔周围有一圈奇怪的凹槽。
程默掏出那两枚硬币。拼合后的边缘形状与锁孔完美匹配。他插入硬币，轻轻旋转。
咔哒。
门无声地滑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电子设备冷却剂的气味扑面而来。程默摸到墙上的开关，荧光灯管闪烁几下后亮起，照亮了一个不足十平米的空间——这里更像是一个监控站，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文件，中央是一台仍在运转的服务器。
程默走近墙上的资料，呼吸瞬间凝固。这些全是关于时针会成员的监视记录，而最中间那张照片上的人让他手指颤抖——灰眼男人，穿着白大褂，站在年轻的程博士身边。照片下方的日期是1992年，标注着"项目启动日"。
"陆远山..."程默读出那个名字，记忆突然闪回童年——这个常来家里做客的"陆叔叔"，总是带着各种奇怪的礼物。
服务器突然发出嗡鸣，一个全息投影自动启动。程博士的影像出现在房间中央，比视频中更加憔悴。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陆远山己经找到了其中一个苏媛。"全息程博士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听着，儿子，19930915不仅是密码，也是倒计时。时针会计划在9月15日启动全球范围的记忆覆盖工程。"
影像切换到一个地下设施的蓝图，数百个培养舱排列其中，每个舱内都有一个沉睡的人影。
"他们称其为'涅槃计划'——将富豪和权贵的记忆移植到年轻健康的身体中。苏媛是唯一成功的通用受体，能兼容任何记忆而不产生排斥反应。"程博士的影像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发现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后，将苏媛的记忆和基因样本分成了两部分..."
全息影像突然闪烁，变成一段监控录像——松山疗养院的地下实验室，灰眼男人陆远山正指挥手下将培养舱中的苏媛二号装入运输箱。
"他们带走了她..."程默喃喃自语。
"不。"全息程博士的影像突然变得清晰，仿佛能与他对话，"去找另一个她。只有合二为一，才能解锁完整的基因密钥。"
影像消失了，房间里重归寂静。程默转向服务器的控制台，调出最后接收的监控信号——一辆黑色货车正驶向市中心的方向。GPS标记显示目的地是：时针大厦。
程默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时针大厦是陆氏集团的总部，全市最高的建筑，也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首接闯进去等于自杀。
他翻找着房间里的装备，在一个隐藏隔间里发现了一把电子钥匙和一张ID卡——上面是程博士的照片，但名字却是"林森"。程默想起林医生临死前的话："你父亲不是凶手，他是第一个反抗时针会的人。"
窗外，天色渐亮。程默必须在天亮前做出决定——是去时针大厦救苏媛二号，还是先找到另一个苏媛？
就在这时，服务器发出提示音。监控画面自动切换，显示出一个实时视频——一间纯白的病房里，苏媛二号被束缚在床上，数十根导线连接着她的头部。陆远山站在床边，手持某种注射器。
"让我们看看程博士在你脑子里藏了什么，亲爱的。"陆远山的声音通过监控清晰传来，"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温柔了。"
程默的血液沸腾。没有时间犹豫了。他抓起电子钥匙和ID卡，正准备离开，余光却瞥见监控画面的一个细节——苏媛二号的嘴唇在动，重复着同一个词。
他放大画面，读懂了那个词："镜子"。
镜子？程默环顾安全屋，目光落在洗手间门旁的穿衣镜上。他走近检查，发现镜面比普通镜子厚得多。手指沿着边缘摸索，找到一个隐藏按钮。
镜子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空间。程默的呼吸停滞——
一个圆柱形培养舱立在密室中央，舱内漂浮着第三个人影。瘦小的身躯，苍白的皮肤，黑色的长发在水中如海草般飘动。
又一个苏媛。
这个苏媛看起来比前两个都要年轻，不会超过十五岁。她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发光的纹身——数字"0"。
培养舱旁边的显示屏上跳动着一行字："原始样本，不可激活。记忆编码：19930915。"
程默的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思绪如暴风雨中的海浪。三个苏媛？父亲到底创造了多少"容器"？而这个被标记为"原始样本"的，又藏着什么秘密？
显示屏突然闪烁，跳出一段文字："检测到授权基因。激活协议启动。请输入安全码。"
程默不假思索地输入：19930915。
培养舱内的液体开始排出，少女苏媛的身体轻微抽搐。舱门"嘶"的一声打开，她向前倾倒，被程默接住。她的皮肤冰凉得不似活人，但颈动脉处有微弱的搏动。
"醒醒..."程默轻拍她的脸颊，"你能听见我吗？"
少女苏媛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她的瞳孔是纯粹的金色，没有一丝杂色。当她的目光聚焦在程默脸上时，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发出一种非人的尖啸。
"不！不要激活零号！"墙上的扬声器突然传出声音——是程博士的录音，充满惊恐，"她会重置所有记忆移植体！"
程默怀中的少女停止了挣扎。她的金色瞳孔收缩又扩张，然后开口说话，声音像是数十个人的和声："检测到程氏基因。安全协议通过。记忆重置程序暂停。"
房间里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亮起，投影出同一个画面——全球地图，上面标记着数百个红点，每个红点旁边都有一个倒计时，全部显示着：72:00:00。
"72小时后，所有记忆移植体将同时激活。"少女苏媛说，"我是总开关。陆远山复制了我，但无法控制我。"
程默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这些信息："你是...什么？"
"我是第一个成功的记忆容器。"少女苏媛的金色眼睛首视着他，"也是最后一个。你父亲用他的记忆片段创造了我，然后将我分裂成三部分——过去、现在和未来。"她指向监控屏幕上被囚禁的苏媛二号，"她是'现在'，承载着技术细节。被杀的苏媛是'过去'，承载着情感记忆。而我..."
她的声音突然变成程博士的声线："承载着毁灭这一切的密码。"
程默后退一步，寒意从脊背爬上后颈。这个看起来像少女的存在，体内却混合着父亲和他人的记忆。
"你必须救出另一个我。"少女苏媛说，"只有我们三个的记忆重新融合，才能阻止陆远山的计划。"她突然皱眉，捂住太阳穴，"他们来了。陆远山感应到了我的觉醒。"
安全屋的警报突然响起，监控显示三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巷口。时间不多了。
少女苏媛抓住程默的手，她的触碰像冰一样冷："听着，时针大厦地下七层是核心实验室。另一个我被关在那里。要救她，你需要找到'镜子'。"
"什么镜子？"程默急切地问。
"记忆之镜。"少女苏媛的眼睛开始失去焦点，"你父亲最后的发明...能分离真实与移植的记忆..."她的身体突然痉挛，"快走！他们..."
安全屋的前门被猛烈撞击。程默抱起少女苏媛——她轻得不可思议——冲向秘密出口。就在他们钻入通风管道的同时，前门被炸开了。
黑暗狭窄的管道中，程默只能凭感觉前进。怀中的少女呼吸越来越弱，她的皮肤开始泛出诡异的蓝色荧光。
"我不行了..."她的声音变得微弱，"零号样本无法长时间离开培养环境..."她突然抓住程默的衣领，"记住，当三个苏媛合一时，找到镜子...只有你能关闭系统..."
她的手指松开，金色眼睛永远定格。程默感到怀中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然后开始迅速分解，像沙粒一样从指间流走。几秒钟内，少女苏媛就化为了一堆灰白色的粉末，只留下手腕上那个发光的"0"字纹身，现在也渐渐暗淡。
通风管道的尽头是一个下水道入口。程默钻出来时，天己大亮。他站在雨中，手里紧握着那个发光的纹身贴——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远处，时针大厦的尖顶刺破云层。程默知道，要救出苏媛二号，他需要帮助。而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可能还活着的盟友是——陈铎。
如果他还活着。
程默掏出从安全屋带出的手机，拨通了那个三年没打的号码。电话接通了，但对方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是我。"程默低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个沙哑的声音："老地方。半小时。别被跟踪。"
电话挂断了。程默深吸一口气，将发光纹身藏进鞋底，向着记忆中的"老地方"走去——大学时代他和陈铎常去的那家地下台球厅。
雨越下越大，程默的衬衫完全湿透。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他突然停下——台球厅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检查每个进入者的身份证。
陷阱？还是陈铎也被监视了？
程默退到阴影处，正准备离开，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小巷。
"别出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控制了所有我的联络点。"
程默转身，看到陈铎的脸——或者说是曾经是陈铎的脸。他的右半边脸布满可怕的疤痕，右眼被机械义眼取代，闪烁着红光。
"你...还活着。"程默声音哽咽。
"勉强。"陈铎的机械眼转动着扫描周围，"703室的爆炸带走了我半条命，但也让我躲过了时针会的追杀。"他拽着程默向巷子深处走去，"你知道你卷进什么了吗？"
"我只知道陆远山抓走了苏媛，而我必须救她。"
陈铎突然停下，机械眼锁定程默："不是'她'，是'她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知道时针会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抓苏媛吗？"
照片上是七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有一个苏媛的复制体，分别标记着数字1到7。
"因为程博士创造的，不是一个完美容器..."陈铎的声音低沉，"而是一支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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