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朱雀大街寂静如死，唯有更夫的梆子声在巷弄间回荡，三长两短的节奏像是死神的鼓点。沈昭宁裹紧斗篷，踩着青石板上未干的雨水前行，积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光，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踏在薄冰之上。前世她鲜少涉足这般市井之地，此刻却不得不穿梭在蛛网般交错的街巷中，避开暗处可能潜藏的杀机。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混着远处酒肆飘来的辛辣酒香，令人心悸。
第三盏灯笼在夜风里摇晃，昏黄的光晕下，谢承霄倚着斑驳的砖墙，玄色蟒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腰间飞鱼纹的配饰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鎏金香囊，上面镶嵌的红宝石在黑暗中宛如滴血，见她到来，他挑眉将香囊抛来：“沈姑娘可知，这是太子送给沈明薇的定情信物？”
沈昭宁接住香囊，指尖触到内壁凹凸的暗纹——竟是北境藩王的徽记。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头一震，瞳孔微缩：“你是说，沈明薇早就与藩王勾结？”细密的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她忽然意识到，前世沈家的覆灭，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何止勾结。”谢承霄上前半步，玄色衣摆扫过她的裙角，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昨夜在沈明姝尸体上，除了太子的玉佩，还有半张密信，提到三日后的城郊密会。”他忽然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沈姑娘，可敢与我同去？”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沈昭宁本能地后仰，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鼻尖钉入砖墙，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震颤。谢承霄旋身抽出腰间软剑，寒光闪过，暗处传来闷哼声。鲜血顺着砖墙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来得倒快。”谢承霄冷笑，剑锋挑起一具黑衣人尸体，对方袖中滑落的令牌刻着东宫徽记，“太子的狗，倒是忠心。”他忽然揽住沈昭宁的腰，纵身跃上屋顶，瓦片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换条路走，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
夜风呼啸而过，沈昭宁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记忆突然闪回前世，也是这样的夜晚，她被追杀至绝境，是谢承霄从天而降，用染血的剑护她周全。那时她以为他是来取命的，如今才知，那是他第一次违背圣命。呼啸的风声中，她仿佛又听见了前世他在她耳边的低语：“沈昭宁，活下去。”
“小心！”谢承霄突然将她扑倒，数支弩箭擦着他们头顶飞过，钉入身后的梁柱，木屑纷飞。沈昭宁睁眼，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烛光映得他眉眼如画，却又透着几分危险的蛊惑。他睫毛上凝着夜露，眼底倒映着她惊慌的神色。
“沈姑娘这般看着我，”他忽然轻笑，呼吸扫过她脸颊，带着一丝温热的酒气，“我会误会的。”
沈昭宁猛地推开他，耳尖发烫：“谢大人还是先管好追兵！”话音未落，数十名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掀开面巾——竟是王家庶子王景轩。他嘴角挂着残忍的笑，腰间佩剑还在滴着血，刀刃上淬着的剧毒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沈昭宁，你不该多管闲事。”王景轩冷笑，“太子殿下说了，只要你交出密信，可留你全尸。”他身后的黑衣人缓缓逼近，手中的武器在月光下寒光闪烁。
谢承霄缓缓起身，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冷芒，剑鸣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就凭你们？”他突然将沈昭宁护在身后，低声道，“等会儿找机会跑，我断后。”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沈昭宁攥紧他的衣角：“谢承霄，这次换我与你并肩。”她从袖中甩出三支透骨钉，精准刺入黑衣人咽喉。上一世她被囚禁时，日夜苦练暗器，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尖锐的破空声与惨叫声交织，鲜血溅在她苍白的脸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
刀剑相击声在巷弄中回荡，沈昭宁的裙摆渐渐染上血迹。她余光瞥见王景轩抽出长剑，首取谢承霄后心，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剑尖刺破她的肩头，剧痛袭来的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在牢中受尽折磨的时光。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谢承霄的软剑己穿透王景轩的胸膛，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她脸上，腥甜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谁准你犯傻的？”谢承霄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冷得可怕。他撕下衣襟为她包扎伤口，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生怕弄疼了她，“再敢拿自己冒险，我就把你锁在府里。”
沈昭宁靠在他怀中，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轻笑出声：“谢大人这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心疼？”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却难掩其中的疲惫。
谢承霄动作一顿，低头时目光灼热：“沈昭宁，记住了，你的命，只能我来取。”远处传来马蹄声，他抱起她跃上马背，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先回相府，三日后的密会，我们需要更多筹码。”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沈昭宁望着他紧绷的下颌，心中泛起涟漪。这场始于复仇的博弈，似乎正在偏离她预想的轨道。而暗处，一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袖中的密信被捏得发皱——那是一封足以颠覆沈家的罪证。夜色渐深，更深的阴谋如同潮水般，正在黑暗中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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