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地!明天!明天就要交割了啊!我们拿什么去交割?!”
容振邦的嘶吼,像一头绝望的野兽,在这空旷、死寂的客厅里,撞得支离破碎!
容定坤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他那只死死抓住栏杆的手,青筋暴起,像盘根错节的老树根!
明天?
天啊!明天!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几乎要站不住了!
“孽子!”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那声音,像被血浸泡过,沙哑得可怕!
“你这个孽子!天要塌下来了!你到今天才告诉我?!”
“爸!”
容振邦“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他朝着楼上的父亲,狠狠地磕着头,那声音,沉闷而绝望!
“你打我吧!你骂我吧!爸!是我没用!是我愚蠢!我罪该万死!”
他的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哪里还有半分容氏集团总经理的体面?
“我以为……我以为我能找到办法!我去找了老李!我去找了张行长!可他们一听到是钱家,一听到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他们都躲着我!他们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啊!”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不躲?!”
容定坤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楼下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心口一阵阵绞痛!
“人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要看我们容家众叛亲离!就是要看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个蠢货!你竟然还把我们最后一点脸面,都拿出去丢了?!”
“我错了!爸!我真的错了!”容振邦哭得像个孩子,“我把容家给毁了!我把您一辈子的心血,都给毁了啊!”
楼下,是两个男人,一个老,一个中年,却同样濒临崩溃的哭喊与咆哮。
这哭声,像最尖锐的针,刺破了夜的宁静。
也刺进了三楼那间小小的、阴冷的房间里。
程子墨站在窗边,夜风吹动着她微湿的发梢,也吹不散她眉宇间那一片化不开的冰冷。
她听着。
静静地听着。
听着她那个大孙子,是如何被人用最粗劣的圈套,骗得团团转。
听着她那个亲儿子,是如何被这群不肖子孙,耗尽了最后一点心神。
天啊!
苍天!
这就是她容家的男人?
这就是她以为能顶起一片天的梁柱?
为了一点不入流的江湖伎俩,就哭天抢地,就寻死觅活?
她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那不是生理上的,而是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对这种懦弱与愚蠢的,最极致的厌恶!
钱家?
好一个钱家!
用一份假合同做饵,诱你入局。
再用一份真合同收网,将你套牢。
最后,放出风声,引动银行抽贷,断你后路,釜底抽薪!
多漂亮的连环计!
多狠毒的杀招!
只可惜……
这计谋,在她眼里,就像一件蹩脚的绣品,针脚粗劣,漏洞百出!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警惕,只要有半点风吹草动就去查证的谨慎,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蠢!
何其愚蠢!
一股无法形容的怒火,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悲哀,像最烈的酒,在她胸中翻腾,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你们不配!
你们统统不配守着这份家业!
既然你们守不住,那就让我来!
她缓缓地转过身,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属于十八岁少女的柔弱。
那里面,是属于一个王朝开创者的,绝对的、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陈旧的木质楼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像一个幽魂。
一个从遥远的、辉煌的过去,归来的幽魂。
楼下的哭嚎还在继续,像一出永不落幕的、拙劣的悲剧。
她没有去看。
她甚至没有停留。
她只是径首地,走向了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书房。
那是容定坤的书房。
也是她曾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地方。
她轻轻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旧书墨香和淡淡烟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变化。
那整面墙的书柜,那张厚重的红木书桌,还有书桌上,那个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笔筒。
她的目光,落在了笔筒里。
那里面,插着一支钢笔。
一支派克金笔。
是她当年,在容定坤考上京华大学时,送给他的贺礼。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又酸又软。
定坤。
我的定坤。
你还留着它。
你终究,还是没有忘记妈妈教你的那些规矩。
只是,你老了,你累了,你被这群不肖子孙,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她缓缓地走过去,伸出那只瘦弱、苍白的手,将那支金笔,从笔筒中取了出来。
笔身冰凉的触感,传来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力量。
她坐了下来。
坐进了那张属于容定坤的,宽大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老板椅里。
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上好的信纸。
旋开笔帽,笔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楼下,容振邦的哭声己经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爸……我们完了……我们真的完了……”
程子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见的、冰冷的弧度。
完了?
有我程子墨在,容家的天,就永远也塌不下来!
她垂下眼帘,看着面前洁白的信纸。
脑海里,那场被她的大孙子形容得天崩地裂的商业危机,此刻,却像一盘最简单的棋局,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钱家的七寸在哪里?
在他们的贪婪!
他们以为吃定了容家,所以他们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逼迫容家签下那份屈辱的转让协议!
因为夜长梦多!
而容家的生路又在哪里?
就在钱家的这份“急不可耐”里!
他们要的是地,是容家的资产!
可他们手里的钱,真的够吗?为了做这个局,他们恐怕也抵押了不少东西,也冒了巨大的风险!
只要……
只要有一根小小的杠杆,就能将他们整个计划,撬得天翻地覆!
程子墨的笔尖,终于落在了纸上。
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不是在写字。
那是在布局!
那是在织网!
一张足以将钱家那群贪婪的豺狼,一网打尽的天罗地网!
她写的第一个字,是“拖”。
她写的第二个词,是“借力”。
她写的第三句话,是一句她当年在上海滩,从一个白俄银行家那里学来的、关于短期融资和资产抵押的,最刁钻、也最致命的玩法!
她的笔尖,在纸上飞舞。
一个个娟秀而有力的字迹,组成了一份足以让这个时代的任何商人,都叹为观止的、惊天的翻盘计划!
她要把钱家逼上绝路!
她要让那个自以为是的钱老狐狸,把他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
她要让所有看容家笑话的人,都睁大他们的狗眼看清楚!
容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她程子墨打下的江山,谁也别想动一根毫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
楼下的哭声,也渐渐平息,只剩下压抑的、绝望的喘息。
程子墨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放下笔,将那几张写满了翻盘计划的信纸,仔细地叠好。
就在这时——
“吱呀——”
书房的门,被一股微弱的力量,缓缓地,推开了。
容定坤像一个失了魂的幽灵,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他那双浑浊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书桌后的那个身影。
他看着她。
看着那个坐在他椅子上的、瘦弱的、单薄的少女。
看着她面前那支他珍藏了几十年的派克金笔。
看着她手里那份……他不知道是什么,却让他从心底感到战栗的信纸!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火,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和无法置信的颤抖。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我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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