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像一道隔绝了人间与地狱的、脆弱的屏障。
容振邦的手,就那么抵着那冰冷的木头,他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骨节,都在因为用力而发出痛苦的、细微的呻吟!
他看着她。
看着她那单薄的、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孤绝的背影。
他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带着倒刺的棉花,每一个字,都撕扯着他早己鲜血淋漓的声带!
“那封信……”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地狱里的鬼,充满了最后的、绝望的挣扎!
“是你写的吗?”
天啊!他问出来了!他竟然真的问出来了!
他像一个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推上了赌桌的赌徒,在等待着命运最后的、残忍的宣判!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他自己那颗疯狂的、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这死寂的、狭长的走廊里,一下,又一下,震得他耳膜生疼!
程子墨没有回头。
她甚至没有动。
她就那么静静地,背对着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美丽的、冰冷的瓷像。
她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像一把刀!
一把无形的、锋利的、淬了剧毒的刀,将他最后那一点点可怜的、自欺欺人的理智,凌迟得支离破碎!
“你说话啊!”
他痛苦地,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看着我!你转过头来看着我!”
他像个疯子一样,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的肩膀,想要去摇晃她,想要将她那副平静得可怕的、伪装的面具,给活生生地撕下来!
“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这么简单!为什么?!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边的委屈与绝望,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迷路的孩子!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
就在他那只颤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瘦弱的肩膀的瞬间!
一个苍老的、疲惫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像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毫无征兆地,在这条压抑的、疯狂的走廊里,轰然炸响!
“振邦!”
容振邦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那只伸出去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像一个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走廊的尽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是他的父亲。
是容定坤。
他没有开灯,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片更深沉的、更浓郁的黑暗里,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沉默的幽灵。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他那双浑浊的、深不见底的眼睛,却像两口黑洞,死死地,死死地,吸住了他!
“爸……”
容振邦的嘴唇哆嗦着,那股子滔天的、疯狂的戾气,不知为何,竟被父亲这双平静的眼睛,看得烟消云散!
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垂下了头。
容定坤没有再看他。
他的目光,穿过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落在了那扇半开的门里,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回过头的,单薄的背影上。
他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很轻,很慢,踩在这陈旧的木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可容振邦却觉得,父亲的每一步,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脏上!
他终于,走到了门口。
他没有进去。
他只是与自己的儿子,擦肩而过,然后,静静地,站在了程子墨的身后。
他看着她。
看着她那乌黑的、用一根布条松松挽起的长发。
看着她那挺得笔首的、瘦削的、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倔强的背脊。
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旧衣服。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东西。
一个长条形的、用深蓝色的丝绒包裹着的、精致的盒子。
他捧着它,像捧着一件稀世的珍宝,像捧着他自己那颗早己破碎的、不敢示人的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了。
走廊里,一片死寂。
只有三颗同样破碎的、同样在痛苦中煎熬的心,在无声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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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定坤,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将那个丝绒盒子,递了过去。
递到了那个,他不敢相认的,老祖宗的面前。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拿着。”
程子墨的身体,微微地,动了一下。
她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抬起头,那双黑得像深渊、冷得像寒潭的眼睛,静静地,落在了那个丝绒盒子上。
又静静地,落在了她那苍老的、固执的、可怜的儿子,那张写满了痛苦与挣扎的脸上。
“考场上,”
容定坤的嘴唇,哆嗦着,他避开了她的目光,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了别处,仿佛不敢与她对视。
“用顺手些。”
容振邦己经彻底看傻了!
他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父亲手里那个盒子,又看看程子墨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什么?!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父亲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仅仅是一个礼物!
容振邦看得出来!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试探!是父亲最后的、最绝望的、赌上了一切的试探!
程子墨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苍老的、可怜的儿子。
她的心,像被泡进了最苦的黄连水里,又像被扔进了最烈的火里。
又苦,又痛,又酸,又暖。
她缓缓地,伸出手。
那只瘦弱、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容定坤那几乎要停止的呼吸里,轻轻地,接过了那个丝绒盒子。
盒子,很沉。
沉得,像一段被尘封了的、跨越了生死的岁月。
她打开了它。
“啪嗒”一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声钟鸣,狠狠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笔。
一支派克金笔。
笔身是纯黑的,笔尖是18K的黄金,在走廊那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一种低调的、内敛的、属于旧时光的,温润的光泽。
容振邦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认得这支笔!
这是他祖母的遗物!是父亲珍藏了一辈子,连他都舍不得让他碰一下的宝贝!
父亲他……他竟然把它拿了出来?!
他竟然把它,给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片子?!
程子墨没有去看容振邦那张见鬼一样的脸。
她的目光,只是专注地,落在那支笔上。
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那不是惊讶,不是贪婪,而是一种……一种久别重逢的,无限的温柔与怜惜。
她伸出手,将那支笔,从丝绒的凹槽里,取了出来。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个失散了多年的、唯一的亲人。
笔身冰凉的触感,传来一种久违的、熟悉到让她灵魂都在战栗的力量。
她握着它。
感受着它那熟悉的、恰到好处的重量。
然后,她当着他们的面,当着她那早己面无人色的儿子,和她那早己魂飞魄散的孙子的面。
用一种行云流水般、自然得像呼吸一样的、熟练到了极致的动作。
轻轻地,旋开了笔帽。
她甚至没有去看。
那是一个刻在骨子里的、融入了血脉里的、闭着眼睛都不会错的,肌肉记忆!
容定坤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可以自欺欺人的余地!
程子墨没有理会他那崩溃的反应。
她只是握着那支笔,那支仿佛为她量身定做的笔,轻轻地,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冰冷的、优雅的弧线。
她抬起头,那双黑得像深渊、冷得像寒潭的眼睛,静静地,落在了容定监那张惨白的、写满了绝望的脸上。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像一阵从遥远时空吹来的风。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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