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
赤犬萨卡斯基躺在惨白的病床上，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像是要把那白墙烧穿。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伤，疼得他额头冒汗。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他浑身发抖，嘴角渗出血丝。他咬紧牙关，硬生生把痛哼咽了回去，眼底翻涌着浓稠的不甘和怨毒。
“嬴…正…”嘶哑的声音从绷带下挤出，每个音节都淬着恨意。赤犬这人，向来偏执得近乎疯狂。他认死理，为了心中那套“绝对的正义”，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殃及无辜也在所不惜。这种性子让他树敌无数，却也像野草一样顽强。
听说有次追捕海贼，他明知是陷阱也一头扎进去，差点把命搭上。伤好了，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甚至跑去跟当时负责救援的鹤中将索赔十亿贝利，理由是“救援不力加重伤势”。鹤中将当时那表情，据说相当精彩，最后还是自掏腰包了事。
走廊里空荡荡的。偶尔有护士经过他病房门口，都下意识加快脚步，眼神躲闪，仿佛里面躺着的是瘟疫。
这份冷清，与嬴正那边的热闹天差地别。
嬴正的病房几乎被鲜花、果篮和各种慰问品淹没了，落脚都难。他的部下们，还有拖家带口来的，一拨接一拨，脸上全是真切的关心和感激。
“长官，您可得快点好起来！”一个年轻海兵紧紧抓住嬴正没受伤的手，眼圈发红，“没您带着，兄弟们心里都没底！”
“是啊，长官！您对我们……我们……”另一个汉子激动得有些语塞。
嬴正拍了拍他们的胳膊，声音温和：“放心，死不了。都是过命的兄弟，等我好了，照样一起拼。”
当初鹤中将那十亿贝利，嬴正一分没留，全分给了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部下。他知道，这些兄弟家里都不宽裕。这笔钱，能让他们家人过得好点。这份实实在在的恩义，换来了部下们死心塌地的追随。
不知怎的，“嬴正部队”成了海军本部最让人眼热的地方。不少海兵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甚至私下塞钱求引荐。
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省省吧，”嬴正的老部下毫不客气，“我们长官不收废物。”
“给座金山也没用，别想让我干对不起长官的事！”
这话传开，嬴正在普通海兵心里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人堆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拉着个年轻海兵，“扑通”一声跪在了嬴正床边，老泪纵横：“长官啊…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要不是您…我这苦命的孙子……”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嬴正赶紧伸手扶她：“快起来，老人家，应该的。他是我兄弟，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老太太抹着泪，用力拽了拽孙子的手：“听见没？好好跟着长官，报答恩情！”
“奶奶放心！我这条命都是长官的！”年轻海兵挺首腰板，眼神像淬了火。
嬴正看着这一幕，心里沉甸甸的。找妹妹是头等大事，可身后这些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的兄弟，同样重若千钧。
“都回吧，”他环视一周，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我歇会儿。记着，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你们过好了，我才安心。”
人群依依散去，只剩帕卡斯守在门边。
“长官，”帕卡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您…真不考虑一下祗园小姐？”
嬴正闭上眼，祗园那双含着情意的眸子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可紧接着，妹妹模糊的面容又让他心口一抽。
“帕卡斯…”他声音疲惫沙哑，“去跟祗园说，我现在…”
* * *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洒在海军本部后山一栋别墅的花园里。空气微凉，带着点草木和露水的清新。
嬴正站在门口活动了下筋骨，深深吸了口气。
“嬴正君，早啊！”清脆的声音传来。祗园端着个托盘，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她穿了件淡粉的裙子，晨风拂过裙摆，像只轻盈的蝴蝶。
“尝尝，我做的抹茶红豆糕。”她把盘子放在院里的石桌上，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紧张和期待。
嬴正低头一看，几块翠绿的糕点上点缀着红豆，卖相倒是不错。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味道瞬间在嘴里炸开——又甜又咸，还有点诡异的苦涩。
嬴正眉头本能地一拧，但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祗园凑近了些，眼睛眨巴着。
嬴正看着她满是期待的脸，实在说不出重话。“嗯…挺特别的。”他含糊地应道。
祗园立刻笑开了花，自己也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呸！呸！”下一秒，她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慌忙吐掉，“怎么…这么难吃？！”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块。
嬴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祗园这才反应过来被“骗”了，又羞又恼，眼圈一红，转身就跑。
“祗园！”嬴正想叫住她，话却卡在喉咙里。
“哎，这丫头…”温和的声音带着无奈从身后传来。师娘站在门廊下，含笑看着他。
“师娘早。”
“你啊，真是个榆木疙瘩。”师娘走近，轻轻叹气，“祗园那点心思，你真一点都瞧不出来？”
嬴正沉默。他当然知道。可妹妹的影子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我知道你惦记着妹妹，”师娘语气柔和，“可日子总要往前过。妹妹失踪这么久，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师娘，我…”
“好了，不逼你。”师娘摆摆手，“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你自己琢磨吧。”说完转身回了屋。
嬴正独自站在晨光里，心绪纷乱。他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云絮慢悠悠地飘着。
别墅转角的阴影里，祗园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紧紧咬着下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嬴正沉默远眺的背影，眼神黯淡。
师娘在窗后看着嬴正，轻轻摇了摇头，低语：“看来，还是得尽快跟祗园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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