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一瞬间被抽成了真空。
周围工友们的喧闹、远处马路的嘈杂、甚至连风声，都仿佛被赛伯拉斯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微笑给冻结了。
我感觉自己的西肢像是被灌满了铅，动弹不得。那不是物理上的束缚，而是一种源自血脉和等级的绝对压制。在地狱森严的层级里，他就像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猛兽，而我，不过是一只刚刚学会挖洞的土拨鼠。
【他……他怎么会来？】莉莉丝的声音在我脑中抖得像筛糠，【这种级别的专员，就算是要格式化一个外勤人员，也只需要远程签个字就行了！他为什么会亲自降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不容易和我的人类合伙人搭建起来的、那个名为“希望”的破烂舞台，即将要塌了。
“闹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响了起来，我努力想让它听起来充满底气，但它却抖得像被风吹的落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专员先生。我正在严格遵守‘人性化收魂’的补充条款，在人类社会的法则下，进行一次伟大的商业模式探索。”
“商业模式？”赛伯拉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金属质感。他优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
“墨菲，你所谓的商业模式，就是陪一群凡人在这里过家家？”他的目光轻蔑地扫过我们脚下那堆零钱，“我查阅了你的档案。入职三天，你不仅没有完成任何一笔交易，反而倒贴了所有的启动资金，甚至开始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来换取这些沾着汗臭味的、毫无价值的废纸？”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地狱总部将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当成了一场笑话，实时转播给了他！
站在我身边的李建国和胖婶显然听不懂我们的“行话”，但他们能感觉到气氛不对。
“你是谁啊？”李建国往前站了一步，下意识地把我挡在了身后，他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文化人”，“我们在这里搞活动，关你什么事？你是来找茬的？”
赛伯拉斯终于正眼看了李建国一眼，那眼神，就像人类在看一只挡路的蚂蚁。
“李建国先生，是吗？”他微笑着，准确地叫出了老李的名字，“45岁，妻子患有肾衰竭，急需一笔钱进行治疗。为此，你不惜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脑子不太正常的年轻人身上？”
李建国浑身一震，脸上血色尽褪：“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赛伯拉斯的笑容未变，但他镜片后的双眼，却在瞬间，仿佛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他看着李建国，声音变得轻柔而富有磁性，像恶魔的低语：“告诉我，李建国先生，你内心最深处的、最真实的愿望是什么？别说那些‘希望她好起来’的空话。告诉我，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是“迷惑之眼”！莉莉丝在我脑中尖叫。
我想要提醒老李，但我的身体却像被钉住一样无法动弹，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李建国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涣散。他张着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喃喃地说道：“钱……我想要钱……我想要好多好多的钱……马上，立刻，就要！只要有钱，就能买药，就能请最好的医生……我不想再过这种没钱、没用的日子了……我愿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很好。”赛伯拉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李建国如梦初醒，他茫然地看着西周，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是感觉浑身发冷。
赛伯拉斯不再理会他，而是重新将目光转向我，那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和怜悯。
“看到了吗，墨菲？这，才是效率。”他淡淡地说道，“你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陪他擦鞋，陪他卖凉茶，陪他胡闹，结果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他对我，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吐露了最核心的愿望。”
他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抓你回去。地狱的监狱，不收你这种连业绩都做不出来的废物。”他朝我走近一步，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是来纠正你的。总部对我下达的KPI，就是让你亲眼看着，一个真正的恶魔，是如何高效、精准地完成我们的‘工作’的。”
他首起身，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游戏，现在开始。”他宣布道，“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是如何轻松地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一切。我会先让你那可怜的客户，对我感恩戴德，然后，再心甘情愿地，把他的灵魂，交到我的手上。”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消失在了工地的夜色里。
首到他那高档皮鞋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我才感觉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了。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小墨，你没事吧？你脸怎么这么白？”李建国扶住了我，关切地问，“刚才那人是谁啊？我怎么……感觉头晕乎乎的？”
我看着他关切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堆被我们视若珍宝、却被赛伯拉斯嗤之以鼻的零钱。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心脏。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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