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伯拉斯像一个优雅的幻影，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但他带来的那股冰冷压迫感，却像凝固的毒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小墨……你没事吧？”李建国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看着我煞白的脸，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刚才那人……到底是谁？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跟他说了很多话？”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告诉他，刚才那个彬彬有礼的男人，是地狱来的金牌业务员，而他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己经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电话面试”，并成功收到了来自地狱的“Offer”？
他会以为我彻底疯了。
“一个……推销保险的。”我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蹩脚的借口，“别理他，就是个骗子。”
“骗子？”胖婶在一旁听到了，她叉着腰，一脸不信，“我瞅着不像啊，那小伙子穿得人模狗样的，比电视里的明星还有派头。”
我无力地笑了笑，没有再解释。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恶魔。他们从不以青面獠牙的形象示人，而是化身为最优雅、最体面、最能洞悉你内心欲望的模样，在你最脆弱的时候，递上一份你根本无法拒绝的、包装精美的毒药。
那一晚，我和李建国都失眠了。
他是在为妻子的病情和那笔天文数字般的药费而忧心忡忡。而我，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场我毫无胜算的战争而恐惧。
我第一次开始怀疑，我那个所谓的“善意众筹”计划，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它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堆起来的沙堡，看起来热闹，却经不起真正的大浪一拍。
第二天，大浪来了。
我们的“工地好声音”还在继续，但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气氛不再像前两天那样热烈，歌声里也少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快乐。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闪闪发光的、我叫不出牌子但一看就很贵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工地门口。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戴着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年轻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径首走到了我们的凉茶摊前。
“请问，哪位是李建国先生？”她微笑着问道，声音职业而礼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李身上。
“我……我就是。”李建国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
“李先生您好，”女人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我们是‘晨星慈善基金会’的，我们在网上看到了关于您的视频，基金会的理事们被您和工友们的行为深深打动。经过我们紧急审核，您的情况完全符合我们‘重症家庭紧急援助’的帮扶标准。”
李建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份文件，没敢接。
“基金会决定，凯奥斯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为您提供一笔二十万元的无息贷款，用以支付您妻子的全部前期治疗费用。”女人继续微笑着说道，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您不需要任何抵押，只需要在这份援助确认书上签个字，二十万，今天下午就能打到您的账户上。”
整个工地，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给砸懵了。
二十万！无息贷款！签字就给！
“天哪！老李！你这是要转运了啊！”
“快！快签啊！还愣着干嘛！”
“我就说好人有好报吧！”
工友们瞬间沸腾了，他们比李建国本人还要激动，纷纷催促着他。
李建国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看着那份打印得工工整整的合同，又回头，看了一眼我和我们身后那个写着“一杯凉茶，一份希望”的破木板。
一边，是专业的慈善机构，是白纸黑字的二十万，是妻子的救命钱。
另一边，是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年轻人，是一个简陋的凉茶摊，是遥遥无期的一块、五块的累积。
这道选择题，连地狱里最愚蠢的劣魔，都知道该怎么选。
“老李！不能签！”
我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抢过那份合同，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尖锐，“这是个骗局！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他们是骗子！”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小墨！你干什么！”李建国急了，想从我手里把合同抢回来，“人家是正规的基金会！是来帮我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你别管他！他就是个骗子！他的目的不是钱！”我语无伦次地大喊着，我急切地想揭穿真相，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我该怎么说？说那个基金会是恶魔开的？说签下这份合同，你的灵魂就会被抵押？
“小墨……”李建国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他以为我是因为嫉妒，或者是不想让他脱离我的“掌控”，“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这……这是二十万啊！这是你嫂子的命啊！”
那个精干的女人始终保持着微笑，她看着我们这场闹剧，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她又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合同，和一支笔，递到了李建国面前。
“李先生，我想，您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她轻声说道。
李建国死死地盯着那份合同，他粗重的呼吸声像一个破旧的风箱。他握住了笔，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我的心脏，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我知道，我输了。
赛伯拉斯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面，他只用了一招最简单、最光明正大、也最符合人类社会逻辑的阳谋，就将我所有的努力，碾得粉碎。
(http://www.220book.com/book/SWH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