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伯拉斯走进网吧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就像一个走进贫民窟的国王，那身昂贵的、一尘不染的西装，与周围环境中廉价的泡面味、嘈杂的键盘敲击声和汗臭味，形成了一种荒诞而又极具压迫感的对立。
所有正在游戏中厮杀的少年，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这个不属于他们世界的“入侵者”。
阿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下意识地就想关掉眼前的电脑屏幕，仿佛那上面滚动的数据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罪证。
只有我，没有动。
我缓缓地站起身，隔着几排电脑，与他对视。我知道，这一刻，终将到来。
主机箱上，莉莉丝己经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尽可能小的、不引人注意的黑毛团，瑟瑟发抖。
“真是一场热闹的、属于凡人的狂欢。”赛伯拉斯微笑着，打破了寂静。他没有提高音量，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用煽情的故事，绑架廉价的同情心，再用汇聚起来的、微不足道的金钱，去进行一场自欺欺人的自我感动。墨菲，我必须承认，你比我想象的，要更懂‘人性’的弱点。”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们走来，那双锃亮的皮鞋，踩在脏污的地板上，却不发出一点声响。
“你就是那个在网上骗钱的？！”阿飞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梗着脖子站了起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赛伯拉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将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让他感到有趣的、不听话的实验品。
“墨菲，你觉得你赢了吗？”他走到我们面前，停下脚步，语气轻柔得像在与朋友交谈，“你以为，靠着这些乌合之众的、一厢情愿的‘善意’，就能挑战规则？”
“这不是善意，赛伯拉斯，”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选择。是无数个普通人，在选择相信，这个世界还有除了交易之外的东西。”
“选择？”赛伯拉斯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词，他轻笑起来，“不，这不是选择，这是愚昧。你给了他们一个宣泄同情心的廉价渠道，让他们产生了自己是‘好人’的错觉。而你，则像一个蹩脚的街头艺人，靠着博取同情，换取一些可怜的打赏。”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冰冷而又“体面”。
“而我，作为一个专业的、负责任的‘风险评估师’，有义务，来终止你这场不合规矩、且存在巨大法律风险的闹剧。”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比我的地狱钉钉要高级一万倍的、超薄的智能手机，然后，将屏幕转向了我们。
屏幕上，是几家本地最知名的新闻媒体的主页。而它们的头条位置，赫然挂着几个用加粗黑体标注的、触目惊心的标题：
《爱心还是骗局？一场疑点重重的网络募捐引发全城热议！》
《背后推手身份成谜，专家提醒：警惕利用病童进行非法集资的“新型诈骗”！》
《独家调查：所谓“美人鱼公主”的背后，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炒作？》
阿飞看着那些标题，整个人都傻了，他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我们的视频才发出去几个小时……”
“在你们剪辑视频、编写文案的时候，”赛伯拉斯优雅地收起手机，用一种教导的语气说道，“我己经让我的团队，将另外一套‘故事’，连同几份由专业律师撰写的‘风险提示函’，发送给了本市所有主流媒体和你们所使用的那个慈善平台。”
他看着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己经彻底输掉棋局的对手。
“我并没有撒谎，墨菲。你们的行为，在人类的法律中，确实属于‘违规募捐’。你们没有资质，没有透明的监管，更没有应对舆论危机的能力。”
他微笑着，投下了最后一枚炸弹。
“就在十分钟前，那个慈善平台，己经响应我们的‘风险提示’，暂时冻结了你们的捐款链接，并对此次事件发起了内部调查。而那家医院，也收到了我们律师的函件，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劝说’王太太，让她主动与你们划清界限，以免被卷入这场‘诈骗风波’。”
“在规则面前，你们所谓的‘人心’，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阿飞气得浑身发抖，挥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我一把拉住了他。
没用的。
和赛伯拉斯动手，就像用鸡蛋去砸钻石。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们在同一个维度上战斗。
他用的是规则，是秩序，是人类社会自己建立起来的、最强大的武器。
而我们，在这座由规则铸就的巨大迷宫里，己经……无路可走了。
“游戏，快结束了，墨菲。”赛-伯拉斯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三天的时间，现在，还剩下最后三十六个小时。”
“好好享受，你这短暂的、属于英雄的幻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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