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伯拉斯的战争，从来不追求场面的宏大，他只追求结果的精准。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像一把淬了毒的手术刀，稳、准、狠，刀刀都切在你的软肋上。
他没有来找我，也没有去医院骚扰王太太。他选择了一种更“体面”，也更诛心的方式——釜底抽薪。
他要抽掉的，是我这场“人民战争”赖以为继的、最根本的薪火——那些愿意相信我的、普通的“人”。
“大哥……怎么办？”阿飞抓着我的手，那双手，冰冷，潮湿，还在微微地发抖，“我爸妈就是普普通通的工人，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阵仗。那两个人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比明着威胁还吓人……”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想把我的温度，我的决心，传递给他。
“别怕。”我说，声音不大，但却异常的镇定，“这就是他的目的。他想让我们自己先乱起来，让我们因为恐惧而崩溃。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可我……”
“你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他们，什么都不要怕，什么都不要信，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正在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正确的事情。”
我的镇定，似乎感染了阿飞。他看着我，那双惊恐的眼睛里，渐渐地，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拿起了电话。
然而，赛伯拉斯的攻击，是立体的，是全方位的。
阿飞的电话还没打完，我的地狱钉钉，就疯狂地震动了起来，是胖婶。
“小墨啊！不好了！”电话那头，胖婶那洪钟般的嗓门，第一次，带上了慌乱和哭腔，“刚才，工地的大老板亲自来我们食堂了！他……他说我们食堂卫生不达标，还说……还说我儿子在外面欠了赌债，有人来工地闹事，影响很不好……他让我……让我明天开始，就别来了……”
“他还说，”胖t婶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充满了恐惧，“让我们别在网上瞎说话，也别去医院门口瞎掺和，不然……不然我儿子的那点‘小事’，他可就不敢保证了……”
挂了电话，我的心，己经沉到了谷底。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电话……是“工地搬砖小王”，是那个在舞台上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大叔……他们遇到的情况大同小异，要么是家里人被“亲切慰问”，要么是工作上被“鸡蛋里挑骨头”，要么，就是一些陈年旧事，被重新翻出来，当成了威胁的把柄。
赛伯拉斯像一个最高明的外科医生，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就精准地，切断了我与这片“人心”海洋之间，几乎所有的连接点。
他没有用任何超自然的力量，他用的，只是最现实、最冰冷，也最有效的武器——权力和金钱。
在绝对的现实面前，那点靠着一腔热血汇聚起来的“善意”，显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现在，你明白了吗？】
莉莉丝从角落里走出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早己预料到结局的悲哀。
【这，就是凡人的世界。他们的善意很廉价，但他们的软肋，更廉价。家庭、工作、孩子、父母……赛伯拉斯只需要轻轻一捏，他们就会立刻忘记所谓的‘感动’和‘正义’，变回那个为了生存而奔波的、最现实的自己。】
“所以，”我抬起头，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该放弃了？”
【不然呢？】莉莉丝反问，【你己经没有‘人民’了，墨菲。你的‘人民战争’，在开始的第二天，就己经输了。】
“不。”我缓缓地，站起身，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却燃烧起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疯狂的火焰。
“我没有输。”
我走到阿飞面前，那个刚刚打完电话，正一脸灰败地蹲在地上的少年。
“阿飞，”我看着他，“你还想继续吗？”
阿飞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大哥……我们还能……做什么？”
“做一件……能让赛伯拉斯，真正感到‘不体面’的事。”
我看着他，也像在看着这场棋局唯一的翻盘点。
“赛伯拉斯以为，他切断了我们的后援，我们就会变成孤岛，任他宰割。但他忘了，最强大的武器，从来不是威胁，而是……真相本身。”
“他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威胁那些善良的普通人。那我们，就把这一切，都放到阳光下。”
我将一个疯狂的、足以将所有人都拖下水的计划，告诉了阿飞。
“我要你，现在，就回家。不是去安慰你的父母，而是……去采访他们。”
阿飞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要你，打开摄像机，让你那老实本分的父母，亲口对着镜头，讲述昨天晚上，那两个‘不速之客’的故事。讲述他们是如何被暗示，被威胁，又是如何为了保护你，而担惊受怕了一整夜。”
“然后，是胖婶，是小王，是所有被威胁过的人。”
“我们不制造新的故事，阿飞。”
我按住他的肩膀，眼神灼灼，像一团燃烧的鬼火。
“我们，要让这场风暴的每一个‘受害者’，都站出来，成为我们最勇敢的‘证人’。”
“他要用恐惧来瓦解我们，那我们，就用最真实的恐惧，来点燃一场……他永远也扑不灭的、真正的滔天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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