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叫醒我的,不是梦想,也不是地狱的号角,而是胖婶那堪比地狱三头犬咆哮的嗓门。
“墨菲!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碗自己会长腿跑进消毒柜里吗?!”
我猛地从木板床上弹起来,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发出“嘎吱”的抗议声。
我感觉我不是睡了一觉,而是被地狱的巨型石磨碾了一宿。
【早上好,勤劳的洗碗工。】莉莉丝优雅地舔着爪子,蹲在窗台上,【根据我的监测,你昨晚的睡眠质量,在地狱的‘受刑者’标准里,可以评为‘优良’。】
“我谢谢你啊!”我咬牙切齿地穿上那件还带着潮气的工服。
新的一天,同样是面对那座永无止境的碗山。
唯一的区别是,今天我明显感觉到,来自客户的“关注”更加密集了。
李建国吃饭的时候,不再坐到角落里,而是选了一个能清楚看到洗碗池的位置。他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用那种研究珍稀物种的眼神打量着我,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一个世界级的难题。
这让我非常不爽。
我可是高贵的恶魔,不是动物园里供人参观的猴子!
为了维护我最后的尊严,我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洗碗的间隙,我会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一抹悲天悯人的微笑,或者西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
“唉,众生皆苦……”
“这油腻的碗,正如凡人被欲望玷污的灵魂……”
效果显著。
李建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带着他身边的几个工友看我的眼神也愈发古怪。
终于,熬到了晚上收工。
我累得像条死狗,瘫在后厨门口的台阶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一个黑影笼罩了我。
我抬头一看,是李建国。
他手里拿着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递过来一个。
“……给。”他声音还是那么瓮声瓮气的。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新的套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干嘛?”我警惕地看着他。
“看你……中午就没吃多少。”李建国避开我的眼神,看向别处,“年轻人,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说完,他把馒头硬塞进我手里,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住了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我们恶魔比谁都懂。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觉得我是骗子吗?”
李建国被我问得一噎,黝黑的脸膛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红色。
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俺……俺是觉得你这人奇奇怪怪的。”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了他一天的问题:“你说的那个……‘人类过敏’,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心中冷笑,来了,鱼儿上钩了。
我故作忧郁地叹了口气:“当然是真的。这是一种罕见的、流淌在古老贵族血脉里的诅咒。”
“贵族?”李建国看我的眼神更怪了,“那你为啥来我们这儿洗碗?”
“这你就不懂了,”我开始了我的表演,“这是一种修行。体验凡世的疾苦,才能净化被诅-咒的灵魂。我正在进行一场伟大的……行为艺术。”
“行……行为艺术?”李建国显然被这个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词搞蒙了。
“没错。”我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就像你,你也有你的疾苦,不是吗?”
李建国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趁热打铁:“我能感觉到,你内心深处强烈的渴望和痛苦。你的灵魂,在向我呼救。”
李建国沉默了,他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上,猛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我老婆……得了重病,肾衰竭。”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了,“要治好,得换肾,那是一大笔钱……我们这种人,哪里拿得出来?”
他狠狠地又吸了一口烟:“上个星期,听人说有个‘特效药’,能控制病情,我就信了,把好不容易凑的五千块手术检查费都给骗子打了过去……结果,药是假的,人也找不到了……”
原来如此。
地狱钉钉上的信息,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而沉重。
所谓“强烈渴求金钱”,背后是一个男人对拯救妻子的绝望呐喊。
【机会来了,墨菲。】莉莉丝的声音适时响起,【他的防备己经瓦解,正是你提出交易的最好时机。告诉他,你能给他钱,只要他愿意付出灵魂。】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男人,又看了看手里还带着余温的馒头。
这个馒头,是他从自己并不丰盛的晚餐里省下来的。
一个凡人,对他怀疑的“骗子”,施舍了一份最朴素的善意。
而我,一个恶魔,正准备利用他的绝望,夺走他的一切。
这笔交易,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理所当然了。
我张了张嘴,但莉莉-丝教我的那些诱惑话术,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最终,我只是默默地掰开手里的馒头,递了一半过去。
“……先垫垫肚子吧。”我说。
李建国愣住了,看着我递过去的半个馒头,又看了看我。
他眼中的警惕和怀疑,似乎……消散了一点点。
他接了过去,默默地啃了起来。
夜风吹过,我们两个,一个走投无路的凡人,一个陷入迷茫的恶魔,就这样蹲在工地的角落里,分食着一个馒头。
我看着手机上李建国那不断攀升的“绝望值”,第一次感到,这份工作,或许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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