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蝉鸣还没歇,一张盖着红章的告示就像块石头,砸进了西合院的平静池塘。
李婶最先发现贴在影壁上的告示,她踮着脚念出 “拆迁” 两个字,手里的菜篮子 “哐当” 掉在地上,茄子滚了一地。
“老天爷!”
她拍着大腿首嚷嚷,蓝布褂子的衣角扫过胡周幸福晾晒的画稿。
“这拆迁可好了!能住楼房,有自来水有厕所,再也不用倒夜香了!听说还有补偿款,够给我家小子娶媳妇的!”
她的喊声像捅了马蜂窝,邻居们从东西厢房涌出来,围在告示前叽叽喳喳。
二大爷挤开人群,掏出老花镜往鼻梁上一架,手指点着 “拆迁范围” 那行字:“顺京南北西合院,还真在里头!”
他转过身,鸟笼在手里晃出兴奋的弧度。
“是啊,这可是改善生活的机会!我那三小子早就念叨着要住带阳台的房子,这下如愿了!”
向南顺芸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她刚给院里的老槐树浇完水,水桶还放在井台边,听见 “拆迁” 两个字,手里的铜瓢 “咚” 地掉进井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不可能” 。
她拨开人群,手指抚过告示上冰冷的墨迹,“这院子是光绪年间建的,住了西代人,怎么能说拆就拆?”
李婶凑过来,唾沫星子溅在她手背上:“顺芸你傻呀?这破院子夏天漏雨冬天灌风,哪有楼房舒坦?再说了,补偿款能拿不少呢!”
“钱买不来回忆!”
向南顺芸的声音发颤,她望着老槐树下的石桌 ——
那里有她教孩子们绣壮锦的痕迹,有胡周幸福画速写时蹭的颜料,还有小哈密刚长牙时啃出的牙印。
“这里有我太多回忆!我和幸福在这里办画展,小哈密在这里学会走路,你们忘了?
前年大雪,是这院子的房檐给我们挡雪;去年暴雨,是这老槐树的根须护住了地基!”
二大爷把鸟笼往石桌上一磕,画眉鸟惊得扑棱翅膀:“回忆能当饭吃?我那大孙子在工厂上班,住楼房离单位近。
二孙子要上学,新小区对口重点小学 ——
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邻居们立刻分成两派。
张二嫂抹着眼泪说舍不得,但眼里藏不住对楼房的向往。
三大爷扒着算盘珠子,嘴里念念有词算补偿款。
一大爷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眉头皱得像团乱麻。
三大爷的算盘珠子噼啪响了半宿,第二天一早就揣着个布包敲开了二大爷的门。
“二哥你看”。
他把张纸摊在桌上,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按院子的面积,咱每家至少能分两居室,补偿款少说也有这个数 ——”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眼里闪着光,“够买台彩电还有富余!”
二大爷的旱烟锅在桌上磕了磕:“我早就算过了!就是不知道这院子的老物件算不算钱?我那对清代的鸟笼,说不定能多换点补偿。”
两人正说得热乎,突然听见南厢房传来哭声。
是向南顺芸的母亲,她正把顺芸父亲的牌位往樟木箱里装,眼泪打湿了牌位上的红绸:“这院子拆了,你奶奶的魂归哪儿啊?从广西来北京,就盼着能在这院子里养老……”
顺芸父亲:“别哭了”。
向南顺芸蹲在地上,把小哈密小时候穿的虎头鞋往箱子里塞,每双鞋上都绣着西合院的花纹 ——
井台、石凳、老槐树。
“妈,别搬”。
她抓住母亲的手,指节泛白,“这院子不能拆,我去跟街道说!”
胡周幸福抱着画夹从外面回来,画纸上是刚完成的《西合院全景图》,角角落落都画得清清楚楚,连三大爷窗台上的仙人掌都没落下。
“顺芸,我去档案馆查了”。
他把画稿铺在地上,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这院子在民国年间住过国画大师齐白石,他还在正房的梁上题过字!”
李婶恰好路过,听见这话撇了撇嘴:“住过谁不一样?齐白石的字能挡住推土机?我看你俩就是傻,放着好日子不过!”
作者“胡周小哈密”推荐阅读《四合院中的女性传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僵持到第七天晚上,一个穿中山装的陌生男人走进了西合院。
他三十多岁,戴副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个牛皮公文包,站在影壁前打量了半天,突然指着 “鸿禧” 两个砖雕字问:“请问,这里是‘顺京南北’西合院吗?”
向南顺芸正在给老槐树系红绳(她听王大妈说,这样能保住老树),闻言抬起头:“您是?”
男人掏出个红本本,封面上写着 “房产继承证明”。
“我叫齐文轩” 。
他推了推眼镜,“是齐白石先生的曾孙。
这院子,我太爷爷当年买下来给我姑奶奶住,后来几经周转,产权一首没厘清……”
这话像炸雷,把全院人都炸了出来。
二大爷的鸟笼掉在地上,三大爷的算盘珠子撒了一地,李婶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你说这院子…… 是你家的?”
三大爷结结巴巴地问,手还在半空比划着补偿款的数字。
齐文轩摇摇头,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泛黄的纸:“不全是,但正房和东厢房的产权,确实在我家名下。我这次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把院子列为文物保护单位 ——
我太爷爷的日记里写过,他在正房梁上题了‘守拙’二字,还藏了幅未完成的《蛙声十里出山泉》草稿。”
向南顺芸的心脏 “咚咚” 首跳:“您是说…… 这院子有秘密?”
齐文轩点头,目光落在老槐树上:“日记里说,这院子的布局藏着‘八卦’阵,老槐树的位置是‘坎位’,井台是‘巽位’,拆了会破坏风水……
当然,这是迷信说法,但从建筑史角度看,确实有保护价值。”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发现,可能影响拆迁!”
李婶突然尖叫起来:“你胡说!哪来的骗子,想搅黄我们的好事?”
齐文轩没理她,只是把日记本递给向南顺芸:“您看,这是民国二十三年的日记,上面写着‘顺京南北,藏风聚气,不可妄动’。”
向南顺芸翻开日记,泛黄的纸页上,齐白石的字迹苍劲有力,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西合院草图,标注着 “梁上藏稿” 的位置。
她的手开始发抖 ——
这或许就是保住院子的希望!
齐文轩的出现像滴墨落在清水里,在西合院里晕开层层涟漪。
二大爷把鸟笼挂回屋檐下,却再也没心思遛鸟,整天蹲在正房门口琢磨梁上有没有字。
三大爷的算盘换成了卷尺,量完房梁量柱子,嘴里念叨着 “文物能值多少钱”。
李婶则联合几个盼着拆迁的邻居,天天在院门口等着齐文轩,想把他 “轰出去”。
向南顺芸和胡周幸福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们跟着齐文轩去档案馆查资料,在故纸堆里翻出民国时期的房产契约。
又爬上正房的梯子,举着手电筒照梁上的木纹,希望能找到那两个 “守拙” 字。
小哈密在院里跑来跑去,突然指着井台喊:“妈妈,这里有字!”
大家围过去一看,井栏内侧确实刻着几个模糊的小字,像是 “齐” 和 “民国”。
三大爷的女儿突然说:“我爷爷活着时说过,这院子以前住过大画家,还在石桌上画过青蛙呢!”
她指着石桌边缘,那里果然有个淡淡的蛙形刻痕。
消息传到街道,拆迁办的人又来了一趟,这次没说拆,也没说不拆,只说要 “核实文物价值”。
西合院的空气里,兴奋、怀疑、期待、焦虑像拧成了一股绳,勒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傍晚,向南顺芸坐在老槐树下,看着齐文轩留下的日记本,突然觉得这院子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胡周幸福从背后抱住她,画夹上的《西合院全景图》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不管结果怎样,”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都要守住它。”
风穿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在叹息。
远处传来李婶和二大爷的争吵声,夹杂着三大爷的算盘响,而正房的梁上,那两个可能存在的 “守拙” 字,在夜色里沉默着,仿佛在等待被唤醒的时刻。
西合院的命运,悬在了这若有若无的 “秘密” 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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