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西合院像口烧得旺的煤炉,从早到晚都透着股热气腾腾的劲儿。
西厢房的门敞着,王大妈正踩着板凳往墙上钉剪纸,红绒线在她手里绕出朵并蒂莲,浆糊刷子在青砖上划出均匀的白痕。
“李婶,你看这‘胡同吆喝图’贴这儿成不?”
她扭头喊,剪刀尖还别着片红纸,“昨儿剪到后半夜,把‘磨剪子嘞锵菜刀’的吆喝声都剪进去了——你瞧这磨刀人的胳膊,是不是跟张师傅年轻时一个样?”
李婶端着笼屉从厨房出来,白汽裹着糖火烧的甜香漫过门槛:“哟,这剪纸活泛得跟要说话似的!”她往石桌上摆了三碟刚蒸好的艾窝窝,“我跟社区食堂的王师傅合计好了,艺术中心开馆那天就支口大铁锅,现场烙糖火烧。”
她用围裙擦着手笑,“到时候让游客自己揉面,我在旁边瞅着,保准比教我家小子那会儿还上心。”
张叔抱着个樟木箱从东厢房出来,铜锁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快来看!”
他掀开箱盖,里面垫着蓝印花布,整齐码着泛黄的物件——
有民国二十三年的有轨电车票,边角卷得像朵菊花;还有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印着“北冰洋”三个字。“这都是我爸收的宝贝,”他拿起张黑白照片,上面的旗袍女子正从西合院门口走出,“这是1948年的二姑奶奶,那会儿她总在院里教街坊姑娘们织毛衣。”
“张叔,您这箱底儿可真压着宝!”
顺芸凑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老车票,“这些都得配着故事讲才活泛。比如这电车票,当年从东单到西西才五分钱,我爸说那会儿坐一回能念叨三天。”
胡周幸福举着相机蹲在地上,镜头对着箱角那把铜制汤婆子:“得拍清楚些,回头洗出来贴展柜里,旁边写上‘冬夜暖被窝的秘密武器’。”
他忽然转身对着三大爷喊,“三大爷,您那套‘九归歌’算盘口诀,能不能写出来贴墙上?”
三大爷正趴在石桌上扒拉算盘,账本摊开着,红铅笔在“启动资金”那栏画了好几个圈。
“急啥?”
他推了推老花镜,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我刚算完,把东厢房那三间租出去,每月能得八块,够请个保洁的。再加义卖剪纸、糖火烧的收入,三个月就能回本。”
他孙子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举着个铁皮存钱罐晃得叮当响:“爷爷,我这有七块三,是卖废品攒的!” “好小子!”三大爷把孙子搂怀里,算盘珠子拨得更欢了,“那就在预算里记上‘少年义卖部’,归你管。”
顺芸正往本子上记着什么,笔尖在纸页上沙沙走:“王大妈的剪纸区得添张八仙桌,李婶的灶台得支在葡萄架下——”
她忽然被一阵笑声打断,抬头看见胡周哈密带着几个孩子,正把写满字的硬纸板往墙上贴。
“这是‘小小讲解员须知’!”哈密举着张歪歪扭扭的毛笔字,“第一条,要记住老槐树是光绪年间种的;第二条,三大爷的算盘是‘胡开文’牌的……”
孩子们跟着念,声音脆得像咬冰糖,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胡周幸福举着相机连拍了好几张,转头对顺芸笑:“你看,这就像幅活画儿。”
顺芸望着满院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文化不是摆出来的,是过出来的。”
她低头往本子上添了句:“每日下午三点,请李婶教做糖火烧。”
这时王大妈突然喊:“顺芸快看!我把你绣的壮锦拿出来了,配着我的剪纸挂,南方的花就开到北方的墙上了!”
阳光穿过窗棂,在那些五彩的丝线上跳着舞,把“共建文化艺术中心”那行字照得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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