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遇到问题，大家及时商量解决。”
顺芸往老马手里塞了本笔记本，封面上写着 “修缮日志”，“这是专家留下的联系方式，实在拿不准的就打电话问。”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张梁架结构图，是胡周幸福连夜用相机放大的，图上的榫卯节点用红笔标了圈。
二大爷蹲在槐树下抽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老马师傅，西厢房那面墙别全拆，我小时候在那儿刻过身高线，说不定能当个念想。”
他往墙根指了指，“砖缝里还嵌着我掉的乳牙，老物件就得带着点人气儿。”
三大妈抱着刚晒好的草药过来，往工人手里递：“这是薄荷和金银花，泡水喝败火。”
她往顺芸身边凑了凑，“昨儿梦见齐先生了，说这院子的窗棂得用老桐油擦，擦三遍才出那温润的光。”
老马刚要说话，突然听见 “咔嚓” 一声轻响。
西厢房的窗棂在工人拆卸时裂了道缝，像道突然睁开的眼。
“停！”
他扔下手里的刨子跑过去，手指轻轻抚过裂缝，“这是‘步步锦’窗棂，棂条交叉的角度是六十度，市面上找不着同款配件。”
他往顺芸手里塞了根断茬，“得找老木匠重新做，不然配不上这院子的韵味。”
顺芸捏着那截木茬，纹理里还带着百年前的桐油香。
“我知道南城有个老木匠，” 她掏出手机就要拨号，“去年修故宫角楼时，他还去帮过忙。”
胡周幸福己经扛起相机往外跑：“我去拍窗棂的细节，给老木匠当参考。”
他的胶鞋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影壁的砖雕上，“鸿禧” 二字的笔画在水光里轻轻晃动。
一大妈拎着个竹筐过来，里面是刚蒸的菜团子：“师傅们垫垫肚子，菜是院里种的，干净。”
她往窗棂裂缝处看了看，“这木头跟人似的，老了就怕疼，拆的时候轻着点，就当哄老伙计呢。”
汗水里的温度——
日头爬到正房脊兽时，工地上的温度己经升了上来。
三大爷戴着草帽，正往工人手里递绿豆汤，粗瓷碗碰在一起的脆响里，混着他算盘的噼啪声：“上午用了二十斤钉子，损耗五颗；胡周小哈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砂纸用了十二张，还剩三十八张……”
他往账本上记时，笔尖在 “节约用料” 那栏画了个红勾，“比预算省了两块三。”
李婶的厨房飘出蒸饺的香气，她把刚出锅的韭菜鸡蛋饺往饭盒里装，竹屉布上还留着饺子的月牙印。
“给西厢房的师傅们送点，” 她往顺芸手里塞了盒，“他们拆墙皮时呛了不少灰，吃点带味的开开胃。”
饭盒底的余热透过蓝布套传过来，烫得顺芸手心发暖。
二大爷往梁架上搭了块木板，踩着上去看进度，烟袋锅别在裤腰上晃悠：“这墙皮底下的砖雕得小心剔，我爷爷说当年刻这‘岁寒三友’，花了三个月功夫，一刀都不能错。”
他往下扔了块碎砖，“你看这砖的成色，比现在的结实多了，得想办法保住。”
突然有人喊了声 “小心”。
东厢房的墙皮在拆除时整块脱落，带着砖屑往工人身上砸。
胡周幸福眼疾手快，一把将工人拽到旁边，自己后背却被溅起的碎石擦破了皮，渗出血珠混着灰尘，在白衬衫上洇出朵暗红的花。
“你咋样？”
顺芸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碘伏棉签，往他伤口上涂时，手控制不住地抖。
胡周幸福却咧着嘴笑：“没事，皮外伤。”
他指着墙皮脱落的地方，“你看，里面有层油纸，说不定是当年防潮用的，得小心揭下来当文物存着。”
二大妈提着药箱赶来，往伤口上撒了把云南白药：“这孩子，总这么冒失。”
她往工人手里塞了包创可贴，“干活仔细点，别让家里人惦记。”
工人师傅们围过来，用小铲子一点点剥离油纸，泛黄的纸面上还能看见模糊的 “民国二十三年” 字样。
“这可是好东西，” 老马用保鲜膜把油纸包起来，“能研究当时的防潮工艺，比账本还准。”
他往顺芸手里塞了块，“收好了，以后能放进文化艺术中心的展柜。”
一大爷蹲在地上，用放大镜看着油纸：“民国二十三年，我刚记事，那年夏天暴雨，院里淹了半尺深，八成就是那会儿糊的油纸。”
他往三大爷身边凑，“记上，这油纸算‘活档案’，比我这老脑袋瓜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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