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夜话的余温还没散尽，李婶就踩着晨光往厨房钻。铁锅擦得锃亮，贴在灶台上的 “福” 字被蒸汽熏得发潮，红底金字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她往大铁锅里倒了桶井水，井台的青苔沾在桶底，随着水波晃出细碎的绿。
“糖火烧要蒸三笼，” 王大妈的剪刀在红纸上翻飞，纸屑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星，“三大爷的酱肘子得用冰糖炖，建斌家的小丫头爱吃甜口。” 她往院里喊，“二大爷，您去胡同口买两挂鞭炮，响响当当迎福气！”
顺芸正往竹篮里装碗筷，壮锦桌布铺在石桌上，靛蓝底色上绣着的槐花，被晨光染成淡淡的紫。“哈密，把你画的《西合院全景》挂起来，” 她往影壁指，“让摄影师来了第一眼就能看见咱院的精气神。”
胡周哈密踩着梯子往影壁钉画框，蓝布褂子的下摆扫过砖雕 “鸿禧” 二字。画里的西合院被春风吹得发亮，槐树枝上的新绿能滴下水来，每个窗棂里都飘着炊烟，像条白色的绸带把全院人系在一起。
二大爷的孙子抱着鞭炮跑进来，引线在风里晃得像条小蛇。“爷爷说响十二声，” 小家伙往石凳上爬，辫子上的红绸结蹭过三大爷的算盘，“代表一年十二个月都顺顺当当。”
三大爷正往账册上记采买清单，笔尖在 “五花肉五斤”“黄花鱼十条” 下面画了波浪线。“这桌家宴算下来六十八块三，” 他往顺芸手里塞账本，“文化局给的‘示范西合院’奖金正好够开销，一分不浪费。”
李婶的厨房飘出酱肘子的香，混着王大妈熬的腊八粥甜气，在院里织成张暖融融的网。“当年我嫁过来时，” 她往灶膛里添柴，火苗舔着锅底发出 “咕嘟” 声，“就靠这口锅熬日子，现在用它炖团圆，香得不一样。”
正午的日头爬到正房脊兽顶上时，胡同里的鞭炮炸响第一声。红纸屑落进井台，与王大妈剪的窗花碎末混在一起，像捧撒在时光里的糖。摄影师举着相机站在槐树下，镜头里的石桌被菜盘摆得满满当当，酱肘子的油光、糖火烧的金黄、腊八粥的稠白，在阳光下拼成幅活色生香的画。
“都往中间凑凑，” 一大爷拄着拐杖往石桌前挪，棉袍的盘扣蹭过李婶端来的粉蒸肉，“让摄影师把咱院的影壁、槐花都拍进去，将来给重孙子们看，这就是咱的根。”
二大爷的儿子抱着刚会走的小孙女，孩子的手在三大爷的算盘上乱拨，算珠碰撞的脆响里，三大爷笑得胡子首颤：“这丫头将来准会算账，比她爷爷强！”
建斌扶着怀孕的媳妇坐下，桌布上的壮锦花纹蹭过孕妇的手。“等孩子生下来，” 他往哈密手里塞了块糖，“就让他跟你学画画，把咱院的故事画成连环画。”
“以后我们要更团结，多参与西合院事务。” 邻居 N 往每个人碗里添了勺腊八粥，红枣在瓷碗里晃出红光，“开春修东厢房，我家出三个劳力，保证把梁架擦得锃亮。”
王大妈的剪刀 “咔嚓” 剪了串小灯笼，红绳穿过每个孩子的手腕。“我教你们剪‘西合院’，” 她往小丫头手里塞红纸，“长大了要记得，这院里的每块砖、每片瓦，都藏着咱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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